陈恒脑内一阵恍惚,当其缓过劲来,已经明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这里是判官堂,专门用来审讯城隍管辖范围内的冤魂。
揉了揉眉心,陈恒目光扫向身前的案堂,上面摆着两本书,封皮分别用篆体写着。
生死簿、洗冤录。
左手边还有一块通体漆黑,形似猛虎的惊堂木。
陈恒将生死簿拿起,他心里明白这本生死簿并不是阴曹地府中,用笔一划就取人性命的那本。
只是城隍判官手上,记载了城内生灵的生卒年月时辰,以及生平善恶行径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凡你干了甚么恶事、善事,即使他人不知不晓,但在人头顶的日夜游神,就一笔一笔的记录着。
最后汇总到这本城隍判官手上的生死簿。
陈恒翻开生死簿第一页,上边记录着案前冤魂的信息,第一行是它的姓名以及生卒年月日。
【邹平,亥卯年正月初一生,卒于甲壬年八月十三日】
继续向下看去,一行行记录着他生前大大小小的善恶事,翻到最后一页,陈恒眼睛微微眯起。
他忽然身体一颤,浑身气质顿时大变,视线转移到地面的邹平,开口道:“你有何冤情?”
地上跪着的冤魂身体一颤,急忙开口:“大人呐,我真的冤枉啊!我一生行善积德,是个为百姓谋好处的商贾。”
“造桥本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却遭人嫉妒陷害,落得如此下场。”
陈恒冷哼一声,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那冤魂。
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你当本官不知你的底细?生死簿上记载得清清楚楚,你的种种恶行,岂能容你抵赖!”
那冤魂闻言,脸色骤变,但仍强装镇定,狡辩道:“大人,这定是有人诬陷,我邹平行商多年,从未做过亏心之事。”
陈恒此时全无平日模样,仿佛是另一个人操控着他的身体。
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大胆!到了此时,你还不知悔改。”
“你造桥之时,用别人家的汉子做打生桩,如此残忍之事,你以为能瞒天过海?”
邹平的魂魄微微颤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
但仍嘴硬道:“大人,这从何说起?我造桥也是为了方便百姓出行,怎会用如此邪术?”
陈恒怒目而视,将生死簿重重地扔在案上,说道:“你以为无人知晓?那被你用作打生桩之人的家属,早已将你的罪行揭露。”
“他们亲眼目睹你将其血亲推入河中,只为了你那所谓的桥能稳固。你这等丧尽天良之举,天理难容!”
邹平的魂魄开始剧烈颤抖,他知道再也无法隐瞒。
却依旧试图为自己辩解:“大人,我……我也是一时糊涂,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陈恒站起身来,指着邹平怒斥道:“糊涂?你这等恶行,岂是一句糊涂就能掩盖?”
“你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如今还敢在这公堂之上颠倒黑白,妄图逃脱罪责!”
陈恒身上枣红色袍呼呼作响,面部带着怒容。
一直跪在地上的邹平,见自己着实骗不过去,顿时面露狰狞。
“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你不过一个新来的判官,能奈我何?”
它的身影迅速化作黑影,朝着向陈恒扑来。
而陈恒丝毫不惧,再次举起那块通体漆黑,形似猛虎的惊堂木,用力一拍。
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强大的力量从惊堂木中迸发而出,直击邹平的魂魄。
邹平发出一声惨叫,魂魄瞬间被这股力量震得四分五裂。
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空气中。
放下惊堂木,陈恒望着消散的魂魄,神色凝重。
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突然,陈恒眉心钻出一道璀璨的金光。
这金光夺目耀眼,瞬间在堂下凝聚成一个苍老却威严无比的人影。
他身着与陈恒一模一样的服饰。
神色肃穆庄重。
他与陈恒相对而立,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他的视线环顾大堂,最后落在陈恒身上,叹息一声,弯腰作揖。
陈恒顿时明了此人是那前任城隍判官。
老判官作揖起身,嘴唇颤抖,在身体消散的最后一刻,说出几个字。
“城隍……死了………”
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凉。
陈恒呆立当场,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方才在审案时,我那突如其来的气势,很可能是老判官残留在城隍判官令牌中的残魂,在借助我的身体……”
“完成这最后一次的案件审讯。”
“但是,他说……城隍死了?”
忽然,陈恒感觉自己肩膀一沉,他猛然睁开眼。
这里不是判官堂,这里是他的卧房。
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将房间的黑暗驱散。
杨老头那张满是皱褶的老脸,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挤眉弄眼的对着陈恒。
“你小子,做那美梦了?”
“睡得这么死,啧啧啧……怕不是一般的美梦呐!”
…………
过了一刻,陈恒也缓过劲来,他和杨老头一块出了门。
递给杨老头几两碎银,陈恒忽然开口。
“杨道长,你说……城隍会死么?”
“城隍?”
听到这么一句话,杨老头先是一愣,随后又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最后看着陈恒面容也不是在开玩笑,才逐渐收起笑脸。
“城隍爷可是保护一城之地的神仙,正常来说不会。”
“除了一些小国山河破碎,大势倾轧之下,城内城隍庙被打砸,神像被毁坏,且有大法力者设法,城隍爷才可能死。”
“至于别的?老道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能。”
陈恒眉头微微皱起,城隍死亡的事情,是老判官说的,那就绝不可能有问题。
那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让这城隍死了?
看着陈恒好一会不说话,杨老头感觉有些不对劲,用手在陈恒面前晃悠好几下,才让其回神。
长呼出一口气,这件事情没得眉目,陈恒只能暂且搁置。
想到自己还以为冤魂跑出洗冤录,弄得自己背了不少孽,就又把着急忙慌准备去风月楼潇洒的杨老头,拉回屋子。
“甚么?你要咱法术?好小子,你是我媳妇不成,我把这东西给你?”
“嘶……不对,你是咱老道儿子?这东西哪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