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放亮。
钟雍便被张岳急促的敲门惊醒。
“少爷,出事了……”刚打开门,张岳就凑了上来,小声说道。
“这些畜牲,他们怎么敢的?”
钟雍听完后,先是一怔,紧接着滔天的怒火涌上心头。
……
“大火最先是打更的发现的。”
“大概是在五更时分,那会……”
前往乌江县粮库的山坡上,张岳边走边给钟雍讲着情况。
“打更的现人在何处?为什么不组织救火?”
钟雍没听完就问道。
“救了,根本来不及,昨夜还刮着大风,火刚一点燃,就迅速蔓延开了。”
张岳摇摇头,满脸苦涩。
“失火原因查了没?”钟雍抬头看了已经烧的黢黑的山头,皱眉问道。
“据刘主事所述,应该是守粮仓的衙役,打盹时不小心打翻了油灯。”
“其中一个衙役已经被烧成焦炭,另外一个衙役失踪了。”
“应该是畏罪潜逃。”
张岳略微思考了下说道。
钟雍眉头一皱,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刚准备开仓放粮,粮库就被烧毁,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那两个衙役是哪儿人?家里还有没有亲人?”钟雍问道。
“被烧死的是个哑巴,已经看粮仓十几年了。”
张岳说道:“失踪的衙役是县城本地人,住在梨花巷,家里只有一个带病的老母。”
“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堂尊,卑职冤枉呐!”
钟雍刚踏进粮库外大院,就听见一声凄惨的嚎叫。
刘益善跌跌撞撞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堂尊,卑职只是想要问他话,没想要他命的!”
“是他自己发病而死的。”
“你在说谁?谁发病死了?”钟雍被他哭的晕头转向。
“就是那个打更的李老头!”刘益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堂尊,李老头脑子前些年受过伤,有些疯癫,经常说些胡话。”
说这话的竟然是县丞王其晟。
他的脸上沾满了黑灰,只露出一口大白牙。
若不是他穿着官服,且声音比较特殊,钟雍还真认不出来。
钟雍瞥了他眼,心中不禁疑惑:
他怎么在这儿?以德报怨?
但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问道:“怎么回事,打更的怎么会突然病死?”
“他说看到鬼了,是鬼烧的粮仓,一个满身是火的鬼。”
王其晟用袖袍抹去脸上的灰烬,露出那张白白净净的国字脸。
“鬼?不是说是衙役打翻了油灯烧的吗?怎么又扯到鬼身上了?”
钟雍奇怪的问道。
“那人就是个疯子,满嘴胡言乱语。”王其晟不屑地啐了口。
“失踪的那个衙役找到没?”钟雍问道。
“没,不在县城里,有人见他出城了,具体在哪儿还在找。”王其晟道。
钟雍点点头,望着被烧成灰烬的粮仓,眼皮突突直跳。
知道乌江水深,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它的水位。
装都不装一下,直接烧粮仓。
他已经看到好几根稻秸秆的根颈了。
很明显在着火之前,粮仓里的粮食早就被换成了稻秸秆。
他强忍着怒火,嘶哑的问道:“乌江县衙的存粮还有多少?”
“如果要赈济全部灾民的话,只够五天。”
王其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又很快隐藏了。
“怎么会这么少?”钟雍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王其晟。
王其晟作揖答道:
“回堂尊,那座粮仓年久失修,且靠近乌江河,决堤的时候,被洪水冲走了大半。”
“剩下的粮食也是被卑职带着乌江县衙的兵丁给抢回来的。”
钟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做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
他朝着王其晟,拱手作揖,深深鞠躬。
“堂尊,您这是为何……”王其晟慌忙伸手去扶。
可钟雍纹丝未动,他声音沙哑,言辞诚恳:
“王县丞,本官不奢望你能以德报怨,但求你能多想想乌江百姓,将个人恩怨搁置一旁,抵力前行!”
“只要让乌江百姓平安度过此次灾疫,本官定当上奏朝廷为你请功,保举你出任一县父母官。”
“哪怕你想要乌江知县,本官也可以随时为你腾挪位置!”
王其晟脸皮一颤,霎时间泪眼婆娑,退后一步与钟雍相对而拜。
“堂尊您真是折煞卑下,知县空缺,县丞主事。”
“赈济灾民,本就是卑职应尽的本分。”
“是卑职鬼迷了心窍,一心只知道抓捕逆贼邀功。”
“已致使我乌江百姓饿死、病死者众多,这是卑职的失职。”
“卑职纵是万死难以赎罪,若非堂尊一番教诲,卑职或许至今未能醒悟。”
“灾情瞬息万变,若一个不慎酿成天大祸事,到时才真的悔之晚矣。”
“堂尊与我有再造之恩呐!”
说着,他竟然掩面痛泣。
钟雍紧紧握住王其晟的手:“为了乌江,你我当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王其晟道:“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堂尊示下。”
“好!”
“王县丞,你现在带着县衙的兵丁,立刻开仓放粮。”
“我上书府衙,请求府衙立刻调拨粮食。”
“刘主事,你带人通缉纵火衙役,务必将其捉拿归案。”
钟雍挺直腰,发号施令。
“卑职遵命。”两人同时应声离去。
张岳站在一旁,目送二人远去。
此时粮仓里空空的只剩下了钟雍二人。
“少爷,这把火很明显就是王其晟找人放的,而且粮仓里根本没有粮食。”
“您为何不立刻将其捉拿审问,反而还让他接着赈济灾民?不怕他胡来吗?”
张岳问道。
钟雍目光幽幽:
“乌江乱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乌江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混浊!”
“你暗中找人盯着他,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给我。”
“少爷,接下来该怎么办?”张岳问道。
“按原计划办,必须把这些蛀虫给拔掉。”钟雍咬牙切齿道。
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张岳问道:
“五叔去哪儿了?昨夜没回来?”
张岳摇摇头:“五叔,只说出去一趟,没说去哪儿。”
下山路上。
王其晟与刘益善前后脚走着。
“你做的不错。”王其晟头也不回的说道。
“大人,那我儿子……”刘益善小心翼翼道。
“放心,他好着呢。只要你尽心办事,他很安全。”
“那还要找刘二吗?”刘益善低眉顺眼道。
“找!他绝不能活着。”王其晟目光凶狠。
“还有那批粮食……九龙寨的人有消息没?”
“没,九龙寨二当家的被人打伤了,大当家的又不在,他们不敢下山。”
“一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