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土地爷保佑，让我媳妇今年生个大胖小子。”
“土地爷保佑我儿今年科举能够高中。”
“河神爷保佑，不要让鬼物再出来害人了。”
“土地爷……”
“河神爷……”
土地庙中，周仪双眼紧闭。
若是此时有人在旁，便会发现他的面上似有一丝痛苦之色。
自鬼灾之后，他香火大增，信仰几乎已经遍布长宁全域。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来自信徒的祈祷声，彻底爆了。
原先仅为玉溪土地之时，虽偶尔会有村民诚心祈求，但玉溪村满打满算也就数百人，没有谁会终日把土地爷挂在嘴边。
但此时信徒的基数，上涨了何止十倍。
再加上鬼灾一事，使百姓们将周仪奉为救世主般的人物。
初时还好些，如今便是家里的猪难产，亦有人念叨几句“土地爷保佑”。
终日缭绕耳边的欲念与祈求，让周仪几乎难以自持，连神魂都变得有些浑浑噩噩。
“这便是香火之毒吗？”周仪喃喃自语。
他意识到，若是长此以往，自己恐怕会不受控制地化为香火的傀儡，从而失去自我。
那上古之时，神明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他沉下心来，尝试着思考。
“若将信众的祈求当做河水，此时在我脑中的，便是一条满是黄沙的河流。”
周仪沉下心来，忽然唤出金印，镇于神魂之上。
道道金光洒落，杂乱、无意义的祈求被压落，渐渐沉淀在了最下方。
欲念之河似乎清澈了几分。
周仪耳边那喧嚣的声音也淡了不少。
周仪继续思考：“而那些随意的、并无太过强烈渴望的念头，就似漂浮在河流上的水草与杂物，也可滤去。”
欲念之河上出现了一根根缠绕盘结的铁索，织成一道细密的大网，将杂念尽数拦截。
天地似乎为之一清。
周仪微微吐气，只觉神魂清明数分，不再心烦意乱。
但欲念之河依旧流淌着，若任其自流，结局便是决堤或是干涸。
神明承众生之念，便有回应众生之责。
“是否可以这般呢？”
意念之中，忽有一道周仪身影走出，而后化作一座巨大神像，镇在了长河中心。
这是他自神魂中分出的一缕意念，镇于欲念之河中，回应众生的祈求。
这道意念没有情感，便如同一道固定的程序，处理着众生庞大的欲念。
简单的祈求意念自可处理，一些重要或复杂的，便会反馈给周仪本体。
“欲念之河的冲刷，对这缕意念来说，同样是一种磨练。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布信皆颂我名，或许这道意念也能成为身外化身般的存在。”
周仪轻舒一口气，这几日困扰他的问题终于解决，心中不由也有些振奋。
就在这时，那座镇念神像竟很快有信息传入心间。
“土地爷保佑，求土地爷让我找到我的孩子。”
“我的儿啊，土地爷，求您让我的儿回来吧。”
“民妇诚心叩求，求土地爷让民妇找到失踪的女儿。”
……
一道道相似的祈祷声传入心间，周仪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为何长宁县域竟有如此之多的孩童失踪？
思索片刻，他寻来钟嵬，将此事交代给了他。
初听之时，钟嵬还不甚在意，但听到后面，钟嵬的面色却渐渐严肃了起来。
只见他郑重敛容道：“你且放心，此事我定当查出个结果。”
尚且为人之时，他便是个一心忧心国事的书生。如今成了鬼神，可借神通庇护百姓，他便更加乐此不疲了。
随后，这雷厉风行的家伙便出了庙去，不知要去何处。
周仪也不管他，钟嵬表面虽似蛮汉，实则心思极为细腻，大可将要事托付于他。
做完这一切，周仪缓缓闭上了眼睛，凝聚心神，似在等待着什么。
-----------------
春意阁。
作为长宁县高官豪客最喜欢的销金之地，此处相比万花楼更加僻静，也更加雅致。
阁中摆设皆有雅趣，丝竹之声不绝，座中客人皆是长宁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阁中二楼一处雅间之内，一个身形壮硕眼睛狭长的男人坐于中间，左右搂着两位姿容秀丽的女子，行迹极为放荡。
“来来来，春雪小娘子，喝一杯。”
男人大笑一声，便对着身边二女上下其手起来。
二女面色娇羞，一副欲迎还拒的模样，实际却是任由男子施为，衣衫渐渐薄了起来。
谁又能知，平日里“卖艺不卖身”的春雪、秋兰二位花魁，此时竟是这般模样。
作为武德司新晋亲事官，赵庆忠却并不喜欢待在繁华的雍州城，反而更喜欢长宁这般地方。
只因待在雍州城总要受一地主官监管，哪有来这小城来得潇洒快活。
再加上那些家族的孝敬，此地更是让他乐不思蜀。
就在房中春意渐浓之时，却有一声巨响传来。
轰的一声。
门被踢开了。
一个满脸煞气的昂藏汉子迈步而入，皱眉斥道：“身为武德司命官在公干之时白日宣淫，赵庆忠，你果然还和当初一般无耻。”
赵庆忠腾地一声站起身来：“申屠？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管老子的事？”
申屠大骂：“狗东西！我看你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羞辱我家大人！”
赵庆忠挑眉一笑：“原来是因此事，难怪你似发了失心疯般前来找死。”
此人正是武德司亲事赵庆忠。
或是还抱了一丝联手的幻想，今日李艾派人给他递了帖子，邀他入府相见。
赵庆忠竟当着众人之面，直接撕毁了请帖，还扬言道：
“不屑与累害长宁之人为伍。”
显然是与陈大光通了气，欲要将长宁鬼灾的责任推到李艾的身上。
申屠似是怒不可遏，竟半点不顾二人间的武道差距，大声喝骂道：
“赵庆忠，你这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恶贼，修炼葵花童子功的阴阳人，早晚有你报应的一日。”
声音传遍了春意阁，赵庆忠面色大变，喝道：
“你找死！”
随后爪出如龙，直袭申屠面门。
他已下定决心，今日虽不能杀了申屠，但他当众辱骂上官，自己废他武功，想来李艾也无话可说。
申屠身形暴退，直直自楼上跌落，眼见赵庆忠飞身落下，这汉子急忙叫道：
“等等！我要与你武斗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