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空旷昏暗的大殿之中。
几个蒲团之上，五道身影相对而立。
有冰冷的声音响起：“阴九元的命牌碎了。”
另一人漠然回道：“不过是先走一步，倒也无妨。反倒是长宁城之事，险些因这废物出了变故。”
“此番虽未能竟全功，但目的已基本达到，离计划又近了一步。待到掌门出关，便可彻底收割了。”
冰冷的声音中竟也藏不住其中的期待。
“宗主出关失期，怕是还是要耽搁些日子。在此之前，有些小麻烦需提前清理。”
一个身影沙哑道：“那神明之事，我亦从鬼将口中听闻了，谁愿走一趟？”
“师兄，我去吧。”
有个始终未曾言语的身影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也好，楚师弟做事谨慎，有你出手，此事当是无忧了。”
“芥藓之疾，师兄放心便是。”
一道身影迈出大殿，驾着阴云向远处掠去。
那人离去未久，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冥河派内殿，忽然传来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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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县，李府。
李艾今日难得得闲在家，却突然大发雷霆，气的饭都没吃。
“岂有此理！”
李艾站在书房内，看着面前州中发来的文书，面上满是怒色。
“父亲，发生何事了？”
李慕言见父亲未曾用饭，本想来送些饭食，谁料便见到了此幕。
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李艾也不再把李慕言当做无知稚子，长叹一声道：“为父状告陈大光的折子已经批了。”
李慕言见父亲这副模样，心知父亲扳倒此人的计划许是无疾而终了。
果不其然，李艾愤然道：“陈大光这无耻之徒，果然如言儿你所说，竟提前上奏倒打一耙。他状告为父崇信神明，引得仙门生怒，才致使灾劫发生。真是一派胡言！”
李慕言摇头感叹：“未曾想此人竟果真如此无耻。”
“岂止是无耻！”
李艾咬牙切齿道：“堂堂先天境武者，一营之主，竟弃城弃兵而逃。我听好友来信说，此人竟是连夜逃到了邻县，当真是未曾浪费了先天境的脚力。”
这件事几日之间几乎传遍了雍州，陈大光甚至还得了个“逃命校尉”的称号。
李艾感叹：“说起来，若不是你提醒为父在鬼灾前便上奏朝中，此番或许为父都自身难保。”
李慕言听得李艾这般丧气言语，便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艾：“父亲，难道朝中竟不打算处置陈大光吗？”
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梁帅竟出手了？”
李艾未曾否认，语中有些愤慨，又有些无奈：
“老师总说这梁斗江干涉朝政、狼子野心，为父总以为此人亦是国之栋梁，未免言之过甚。如今方知，老师所言半点不差！”
谁能想到，陈大光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梁斗江竟因私情维护至此。
由此亦可见此人在朝中一手遮天到了何等地步。
相比一心只在治政的李艾，李慕言心中所想的反而会更多一些。
当今官家年事已高，若以帝王心术而论，本该待到退位或是驾崩之后，再让新帝将师公召回朝中，以彰显新帝恩德。
如今提前将师公唤回，难道是已经控制不住局势了吗？
曾有“梁半国”之称的梁斗江，难道想做那一国之主不成？
近些年父亲总是郁郁，言说大赵似在这十年间突然变得疲敝不堪，或许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正在这时，忽有敲门声响起，申屠走了进来。
“大人，州中武德司所派的执事来了。”
李艾闻言大喜：“哦？人现在何处，快速速带我相见。”
鬼灾之前，他便派人到州中求助，奈何此世之域太过辽阔，路途遥远，援兵竟是今日才至长宁。
“那位亲事大人一入城便被四大家的人请去了，如今正在燕云楼赴宴。”
“什么？”
李艾难以置信道：“这亲事难道不知当今圣上最忌讳的便是武德司勾连世家吗？”
武德司亲事此举，显然是一种表态，站队之意再明显不过。
“大人，此事或是卑职连累了大人。”
申屠的面色十分难看，这位面对群鬼亦不曾变色的汉子，此时却满脸的自责：
“此番下来的亲事名为赵庆忠，曾是卑职同在雍州武德司任职。此人在州中之时，便尤善钻营，卑职曾因此与其有过一些龃龊……
如今他武道晋升先天，升任亲事，或许便是因此才站在了四大家那边。”
李艾眉头紧皱：“事关百姓生死，又如何有旧怨一说？”
李慕言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申屠叔，陈大光是否也曾赴宴？”
申屠点头。
李艾这才恍然，看着爱子道：“言儿你是猜测，这些人或许已经站到了一起？”
李慕言点头：“梁帅的存在，便如一根主绳，足以将蚂蚱们拴在一起了。”
李艾沉默下来，若真是如此，恐怕他便要被这诸方彻底架空了。
对于权势，他并不贪恋。但是鬼灾刚刚结束，长宁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冥河派更是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又会有动作。
将长宁县讲给陈大光这般国之蛀虫，他放心不下。
只可惜老师复起未久，同门多是如自己这般官位低微之人，如此困局之下，竟是没有助力。
至于向老师求助，他不是没有试过，但陇西距此有万里之遥，局势更是糜烂万分，恐怕老师也分不出心思。
他直起身来，打算去燕云楼一趟。
即便是自取其辱，他也该走一遭。
“父亲，何不请先生相助？”
李慕言本以为自己的建议会被李艾严词拒绝，毕竟李艾一向最忌讳修行者和国事有所牵扯。
谁料李艾沉默了片刻，竟似有些意动。
李慕言忙趁热打铁：“那孩儿将先生请来。”
“不必了。”
李艾抬起手阻止道：
“或许，为父该亲自去一趟玉溪。”
李慕言也未曾想到，曾经谈神色变的父亲，经过鬼灾一事竟对老师有了如此之大的改观。
说来也是，在那般绝望的夜里，那一柄照亮夜空的长剑，又如何会不让人为之心折呢？
是日，一驾马车自长宁城而出，直入玉溪。
李艾父子入了土地庙后，畅谈许久，次日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