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水天黑后回到旅馆,赵里君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据内线透露的消息,你师父已经被释放了呢,”一见面赵里君就说,“子正武馆可以照常开,不过得出资埋葬王克敏两个侍卫。”
“师父出来了?那我师兄和那个陈守和呢?”
“陈守和与你师兄串通一气想进入王克敏的政府谋一个差事,不惜谋害两个司机,一个被打入死牢,一个正在通缉呢!”
“他们串通一起想进入伪政府,这不可能吧?”江秋水一脸惊愕。
“不可能?”赵里君呵呵笑了一声,“你说你大师兄是傻呢还是奸猾?他居然用密码说自己杀了王克敏卫队的司机,要陈守和在王克敏面前推荐自己呢!”
“就算他想做汉奸,也不会什么密码啊!”
“这事你都相像不到,密码本居然就是一本《学生字典》呢!”
“《学生字典》?”
“内线还透露,陈守和本来是要打入死牢的,结果却走了狗屎运,被日本特高课的女特务梅村光子看上,被要进特高课侦辑队当差了呢!还要这个陈守和设法找到陈守平,让他们一起为日本人卖力。”
“梅村光子?”
“年纪轻轻的,却是日本特高课老牌特务,专门负责拉拢有些能力本事的人为日本人效劳,听说她最近在上海,就物色了原属中统的李世群和吴四宝两个人,正设立特侦组专门对付军统和共产党呢!”
“这个梅村光子在上海呆过?”
“是的,抗战前她就到了上海,在虹口柔道道场担任柔道教练,功夫十分了得,”赵里君说,“她听说王克敏的卫队抓了一个鹰爪门武功高手,一早就过来了,还和陈守和过了几招呢!”
江秋水静静地听着,赵里君却突然转入了正题:“你师父的事我就只知道这些,我们还是来说说下一步的任务。哦,你去看过煤渣胡同的情况了没有?”
“看过了,”江秋水回答,“煤渣胡同的确是刺杀王克敏的好地方,狙击点也好选择,在下绝对可以对狙杀目标一枪致命。只是那地方一边连接着伪华北政府与华北日军司令部的连接通道,一路上,日伪军的巡逻队往来不绝,如果不能迅速趁乱撤离,就有可能被敌人缠住,被人家包了饺子!最难的是我这个狙击手——以跛脚的老头出场后,却能在逃命的人群中提着拐杖快步如飞,人家不怀疑我又会怀疑谁呢?”
“我和陈恭澍,王天木也去现场看过了,你不枉跟着赵登禹干了那么长时间,的确有见地,”赵里君说道,“可是我们军统干的就是火中取栗的事,再难也得干哟!关键时期,就算牺牲了自己也要确保任务完成。这事就这么定了!这次任务后我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江老弟晚上要不要去八艳楼快活快活,费用自会有BJ站来买单?”
“我还是不去了吧?”江秋水似乎有些犹豫的样子,“既然我师父被释放了,那一定是去了子正武馆。我想过去看看。”
赵里君离开旅馆后,陈守平就来到了江秋水的房间。
“江师弟,军统这些混蛋信任不得,他们先在都来乐酒楼上聚会,后来是你房间里这个人与另外两个坐着黄包车去了煤渣胡同,在胡同里用石头摆放好了要如何攻击,我在胡同上面的小楼上把什么都看明白了呢!”
“哦,那怎么就信任不得了呢?”
“人家都指定好了,他们中有两个人埋伏在煤渣胡同口,与你在一起的这个人却埋伏在胡同对面的小平房上边。他们都有退路,而且只负责打死司机,却要你在司机倒下的那一瞬间,完成对坐在司机后面的王克敏的狙杀,狙击点只能设在离煤渣胡同口不过两三丈远的西四北路大街那个邮筒后面,那里背靠高高的邮政大楼,楼房里就住着日本兵。往大街上跑呢?后面巡逻的日本兵听到枪声,肯定会蜂拥着赶来支援呢,而你的正前方要面对的是刚刚被射杀了的王克敏侍卫队,人家还不把所有的枪弹都往你身上倾斜啊。你这个同伴倒也考虑过你的安危,可是其他的两个人都坚持这样安排,还说什么为了保证任务的完成,只有牺牲了你。
“这是我意料中的了,怎么应对我自有安排,险中逃生的事又不是一次,大师兄放心好了。师兄你得赶紧收拾好,今晚就离开北平,去上海找师叔陈子真去!”
“为什么呢?那师父——”
“师父已经被释放了,王克敏得了钱,也答应了他继续开设武馆的事,我晚间就去子正武馆看他老人家。陈守和本来已经被下进了死牢,却被一个叫梅津光子的日本女特务所救,还进了特高课侦辑队了呢!梅津光子过去是上海虹口日本柔道场里的教官,功夫十分了得。你告诉师叔,要他老人家帮忙设法查清这个女特务为什么会来北平,又是怎么到处收罗愿意为日本人卖命的中国武林败类的,搞不好这个女魔头要在武术界掀起血雨腥风的呢!”
“师父回子正武馆了?那我也去看看吧!”陈守和说,“就他老人家一个人住在那里,我不放心。”
“你已经被日本人通缉了,师父最不放心的就是师兄你呢!人家找你也不是要你的命,而是要你和陈守和一样做汉奸为他们出力。”江秋水说,“陈守和肯定会领着人埋伏好,就等着你去自投罗网!”
“这——”陈守平不知所措地看着江秋水,“要我做汉奸,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你要尽快离开北平,最好是先到廊坊,再由廊坊坐车去上海。”江秋水从身上摸出了一沓钞票,从中抽出了几张递给了陈守和,“哦,我还得给师父留点生活费呢!师兄到了上海后,记得告诉师叔留心那个梅津光子啊!”
陈守平想了一下,才从江秋水手里接过了钞票:“师父他老人家就暂时交给江师弟了啊,过几天那些小师弟们才会到呢!只是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军统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事,可他们这次都在尽量往刀背上靠,却把你推向刀尖的方向呢。”
“师兄放心好了,快一分钟离开上海,你就多一分安全安全保障。”
“好的!”陈守平听了,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夜很快静了下来,静下来的夜很是寒冷。
江秋水拿出了随身的褡裢,从里面找出了一套又脏又破的衣服换上,还戴上一个仿佛垃圾堆里捡来的狗皮帽子,都是他潜伏在上海广慈医院太平间看护尸体时就准备的。
最后,江秋水想了想,又从褡裢里取出了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找出两把飞镖:飞镖的母版其实就是那次广慈医院太平间里赵里君他们所赐,江秋水后来又偷偷按照那个式样制作了好多把。
接着他关掉了房间的灯,再悄悄开了房门,确认所有人都睡了,才又偷偷转回到屋里,拉开窗户翻了出去。
一会儿街上就出现了一个大个头的老叫花子,拄着木棍,走路一瘸一拐。
街上静悄悄,除了远处的八艳楼上霓虹闪烁,其他地方都进入了梦里。装扮成叫花子的江秋水往自己的脸上涂满污泥后,便向子正武馆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