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检查已经做完了，几十个项目，用了两个多小时。杰森重新披上衣服，回到主控台的时候，波托斯基正转动投影仪的机械旋钮，以使投影出来的图像尽量明亮些。
他时不时敲击键盘，更换投影出来的内容，最后停留在几组波状图和树形图，每一条数据都有不同颜色的文字标注。
实验室的设备两年没有动过，但保存很好，当时很高端的设备，现在依然先进。只不过空气里的浮尘稍微多了点，杰森伸手往投影光束里摇一摇，无数细小尘埃起伏翻腾。
“我们一项项来看，你先看这个。”
波托斯基指了指左侧的图像，然后放大。杰森手掌骨骼的横截面立刻覆盖了半面墙。
“你刚才挥拳打击合金铠甲的时候，中指骨骼断折了。所以我取了你的骨骼微粒，做了骨密度测试。你的骨密度是2593mg/cm³。与之对比的，是普通成年男性骨密度平均值1200。另外还有一个对比数据……”
波托斯基往四周看了看，快步走到后方的一排铁柜，弯腰从铁柜底层拖出文件箱。
他在文件箱里猛翻一通，抽出了几张纸，打开另一台电脑，用投影仪投到墙上。
“看到了么？这是一头成年、雄性、体重超过300公斤的西伯利亚虎。他的骨密度是2413mg/cm³。你可以发现西伯利亚虎和人类的骨骼结构有着显著不同……”
在图上，代表人类骨骼的灰白色网络明显稀疏，而老虎的骨骼结构呈现出密集的交叉网状。
波托斯基换到原来的电脑：“你再看看你的。”
杰森的骨骼扫描图上，骨骼单元彼此紧密咬合，几乎连成了实心的结构。
“西伯利亚虎的骨密度是人类的两倍，它们需要这种密度来支撑扑杀猎物时的冲击力。而你的骨密度比西伯利亚虎更高，当然，你的骨骼强度也和你的肌肉力量相配。”
“我们来看你的肌纤维横截面积。”波托斯基切换出肌肉活检的纤维图像。400倍放大的画面上，杰森的肌原纤维束呈现出致密的蜂巢结构。
“你的肌纤维数量是普通人的两倍，其中78%是快肌纤维。这代表你的爆发力极限是普通人的三倍。再考虑你的血液肌红蛋白含量是常规标准的2.6倍，乳酸阈值达到最大摄氧量的95%，线粒体的代谢能力是普通人的3倍……这说明你的耐力极限也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
“对了，我们还可以看看恢复测试数据。”
波托斯基继续翻页，打开的还是手掌骨骼的图像。
“这是半个小时前拍的，一开始那张，是两个小时前拍的。你看，间隔一个半小时，你的骨骼已经开始明显愈合。知道普通人需要多久吗？”
“多久？”
“至少72小时！你腿部的枪伤也是，看这张，中弹后三小时，你受损的股直肌纤维已经像是被熨烫过那样，开始大规模的重组和恢复。我测试了你的创面微血管增生速度，那是在实验室里充分刺激、极度营养供给的最佳条件下才可能达到的，在你这里只是基础代谢。”
波托斯基把每项检查内容都解释了一通，最后两眼放光地看着杰森。
“你的任何一个身体机能的单项数据抽出来，或许都能在普通人里找到堪与匹敌的，但是所有这些综合起来看……杰森，这很可怕。人体是个精密的平衡系统，你的各项参数，就像是把猛禽战斗机的引擎塞进了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然后还保持着最完美的协调。”
波托斯基眯起眼，看看杰森，再看看屏幕上的数据。他低声问：“这是怎么做到的？”
“好家伙，我踏马直接好家伙……这几年的苦头没白吃啊！”
杰森喜不自胜，他摸摸自己的胸肌和腹肌，觉得自己腰杆硬了，气也粗了。
听到波托斯基的发问，他随口回答：“嗯……我之前好像说过，我是奥斯本工业派来的，这其实就是……”
“你不是。”
“嗯？”杰森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波托斯基摇了摇头：“你绝对不是奥斯本工业的人。我和奥斯本工业的沟通，是有特殊渠道和特殊联络模式的，否则也瞒不过韦赞药业的检察。而你对此显然一无所知。另外，奥斯本工业的体能增强药剂根本走错了路，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杰森忽然发现，自己此前只把波托斯基当做一个科学疯子，有点过于轻视。这个人不仅仅一手主导了灯塔国最前沿的研究，而且还直接造成了哥谭市内的动荡和一家大型企业的灭亡，他的药剂至少夺去了上百条人命。
真要是那种纯粹的科研人，先前在亚当斯码头上，早就被枪手杀死了。那样的伏击，杰森尚且灰头土脸，他怎么可能逃出来？
毫无疑问，波托斯基有本事，有秘密，有他的倚仗。
波托斯基注视着杰森，继续说：“但你也不是韦赞药业的人，因为你和韦赞药业的武装人员战斗时没留情面，韦赞药业的董事会死掉，你也不同情。或许……你来自哥谭市里，我不知道的研究机构？”
他随即推翻自己的推测：“不，不是。如果你来自哥谭的某个机构，这机构的实力一定非常强。你们要来搭救我，是因为看中我的价值，不会只出动一个人，不至于在面对丧钟的时候，那么狼狈。所以……”
波托斯基的身体离开椅背，他双手按住桌面，眼神变得凌厉：“杰森，你是从某个机构逃出来的，对么？你是某个特殊实验的成果！你所承受的实验，一定有漏洞，你本人一定感觉到了后遗症，你需要我的帮助！对不对？”
“呃……你继续说……”
“我被韦赞药业踢出局以后，反而能做些自己的事，不瞒你说，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这次再接受了实验室，顶多两三年，就能重新建立起一个药业公司，想要上市也不难。另外……”波托斯基忽然笑了起来。
伴随着笑声，波托斯基的指节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在杰森的注视下，他的皮肤被撑开，先是食指和中指关节向外突起，然后轮到拇指、无名指和小指。带着螺旋的苍白指骨刺穿皮肉，裹着黏液慢慢伸长。
他的脸和他的身体都变得更瘦削了，大衣松垮地垂下来，衣服里面发出布料摩擦骨骼的沙沙声。实验室里白惨惨的灯光照着他灰色的脸，他的额头和脖颈，都有青紫色的血管慢慢凸起，还游动着，像是皮下钻进了蚯蚓。
他的左手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抓着主控台的边沿，但是右手已经完全畸变了。他把右手举到和眼眉平行，非常满意地看看，五根骨爪自如地做出各种抓握动作。随着利爪翻动，附着的黏液滴落地面。
波托斯基的呼吸变得粗重，还带着奇怪的嘶嘶声，像是某种冷血动物：
“你看……毒蛇药剂有15分钟至死的劣化版本，有卖出去换钱的完美版本，还有我给自己使用的版本。杰森，你的数据很出色，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的数据更出色。所以，你和我合作，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