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社会资源分配机制，是典型的金字塔型剥削结构，而且在最近这些年里越来越畸形。
如果说，以前是上层吃肉，中层喝汤，底层啃骨头渣子，现在的局面则是上层把汤锅整个端走了，中层开始啃骨头渣子，而底层只配吃屎。
在这种局面下，哥谭底层没有利益可供分配，没有秩序可供维持，呈现出彻彻底底的散碎状态。于是，在底层有价值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暴力。只有暴力的拥有者才能立足，只有更强的暴力才能压制暴力。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用提，因为根本没人在乎。
像波托斯基这样的科学家，他脑子里的前沿科学在底层有意义么？一丁点都没有。当韦赞药业中止强化士兵计划，给他栽了一堆罪名扫地出门，他就只会成为街头无数个酒鬼或者毒虫之一，成为陷在底层打滚的一团泥泞。
所以奥斯本工业找到波托斯基，与之达成合作协议以后，一点都不担心他反悔。因为在诺曼.奥斯本看来，这是波托斯基唯一的机会。
可诺曼.奥斯本低估了波托斯基，他误以为波托斯基只是个科学家，其实不是。
波托斯基被踢出韦赞药业的第二天，就下定决心给自己注射了特供版的药剂。此后的半年时间里，药剂导致的变异折磨得他欲仙欲死，最终能支撑下来，多少靠点运气。但这些折磨是值得的。药剂的作用下，波托斯基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当时他住在哥谭旧城区的一间地下室隔间，因为表现得落魄且虚弱，总有小混混上门滋扰，就连同在地下室厮混的邻居，也有好几个人恐吓威逼，试图从他手里捞点什么，有一次把他打得满脸淌血。
波托斯基第一次生出骨爪的时候，正巧那个小混混带着几个手下登门，于是他把那几个人请进地下室，轻轻松松地撕成了碎块。杀掉他们以后，波托斯基才感觉到了暴力的作用，领悟了什么是哥谭最有价值的东西。
于是他又杀掉了邻居和令人生厌的房屋管理员，然后一直潜伏在哥谭的老城区等待时机，两年时间里，他成功拉拢了奥斯本工业，又扯着奥斯本工业的虎皮当大旗，渐渐收买控制了韦赞药业内部的一批人。
过程中，不是没有人想下黑手。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波托斯基杀了。
杀人，多么畅快？凭借强大的暴力，向迫害他的敌人展开残酷的报复，用各种办法杀人！
事实证明，波托斯基的判断很准确。他的力量足以在哥谭底层横行，而且能够凭着这种力量向上反攻，乃至和哥谭以外的巨头互相利用。
杰森自己就是从哥谭底层野蛮生长起来的，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某种角度上，他甚至觉得，波托斯基可以称得上前辈。
至少，杰森身边的三瓜两枣，可干不出这么多狠活儿，闹不出这么大的场面。非要干点大事，只能拖着拉里.霍姆斯，可这老头年纪大了，上次中枪以后身体素质终究没法恢复，很难再参与高强度的任务。
所以波托斯基的想法没错。两个都在底层厮混的狠角色，如果要联合起来打拼，那肯定以更强的那个为首。
波托斯基把杰森带到这个从未对外示人的秘密实验室，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杰森做个测试。就算杰森不提，波托斯基也会想办法把话题掰到这方面。他是科学家，他相信科学。
既然检测结果出来了，波托斯基也不绕弯子。
事实明摆着，波托斯基有脑子，有独门的技术，有哥谭以外巨型企业的关系，有一整座高科技实验室的加持，而且还更强；至于杰森么，也算个狠角色。另外，而波托斯基长期隐忍而一击毙命的习惯，又恰好和杰森成天在街头晃悠的做派互补，这两人的合作，一定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能在哥谭掀起更大的风浪。
他的想法大都是正确的，唯独搞错的，是对杰森的认知。
杰森拽了把转椅过来，晃晃悠悠地坐在波托斯基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看他的骨爪。
后来他重出江湖，慢慢地收复人手，反向打入韦赞药业内部的时候，好几次探出骨爪威慑，每次都把被威慑的对象吓到魂不附体。
可杰森居然一点都不怕？
这混蛋凑近了看看，还伸手碰碰，然后摆出很恶心的表情，把骨爪上没淌干净的黏液擦在我的西服上？法克，你什么眼神？你是在鄙视我吗？
外在形态变化了以后，波托斯基的心里状态也有点不同，很容易暴躁。
他正要喝骂，听到杰森问：“先不谈合作的事……那些死人呢？有没有说法？”
波托斯基的怒意顿时消去不少。
既然这么问，说明杰森确实有合作的意向。韦赞药业不仅是中型规模的上市企业，也是哥谭目前为止独一份的前沿科技企业。这样的企业出了事，如果有人一路追查到波托斯基身上，那肯定就得耗费精力去应对。杰森显然不打算和一个逃犯结为盟友，所以他必须提前确认，波托斯基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缠住。
“韦赞药业的董事会一共十二个人，除了泰勒.里斯靠着她死去父亲的关系，得以代表韦恩集团，其他十一个人，都是哥谭本地三流四流的货色。就是……嗯，怎么说呢，其中有几个比较有能力的，顶多在活着的时候给泰勒.里斯添乱，其他人只是被用来割肉的肥猪。现在他们全死了，死人更没价值……”
“我不是问他们。”杰森反坐在转椅上，手臂架在椅背：“我是问，那些服用了毒蛇药剂的街头流浪者们，还有被服药后的疯子伤害的人。你对这些人的死，有什么解释？”
“这些人怎么了？我有什么要解释的？”
波托斯基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发笑。他把骨爪伸到杰森面前，带着炫耀说：“这是人类四万年来最激烈的一次进化！在这样伟大的事业面前，这些人死了又怎么样？他们活着的时候毫无价值，用死亡给我们带来一些好处，可以算是荣幸吧？以后我们的实验室持续运行，还需要很多这样的人作为实验材料！怎么，你居然会同情他们？你这么幼稚吗？”
杰森叹气。
“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屁股决定脑袋。”
“什么意思？”
“意思是，两个人要合作，除了脑袋合不合拍，还要看两个人的屁股落在哪里。我的屁股落在街头，落在普通人这里，和你不一样。“
“我再说一遍，他们毫无价值！”
“你说的对，他们毫无价值。我很清楚，会主动服用毒蛇药剂的，是毒虫，是废物，是人渣，是对人生绝望的危险分子，是哥谭这个城市里最见不得光的垃圾。可他们不该这样死，你没有权力这样杀死他们。在我看来，你已经疯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你……还是去死吧！”
话音未落，转椅的气压杆咔嚓爆裂，椅背钢架迸飞，盘踞在椅背上的慵懒猛兽发起了全力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