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最后一天的正午,李涛在食堂听见勺子掉进汤碗的声响。不锈钢与瓷碗碰撞的清脆声响突然撕裂耳膜,他看见紫菜蛋花汤表面漾开的涟漪里,浮出保安后颈的青色胎记。
“同学?“打饭阿姨敲了敲玻璃挡板。李涛猛地惊醒,餐盘里的糖醋排骨正在渗出粉红色汁液,和昨晚车棚立柱下的污渍如出一辙。
十二号楼四周已经拉起警戒线。橙绿相间的塑料带在秋风里飘荡,像条被斩断的毒蛇。三个穿藏青制服的保安呈三角阵型伫立在入口处,其中一人后颈的衣领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校务处通知,所有学生不得拍摄现场照片。“辅导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眼镜片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李涛同学,你国庆期间是不是没休息好?“
这句话带着蜂蜜般的甜腻。李涛注意到辅导员左手小指戴着枚银戒,戒面刻着与八卦镜边缘相同的霉斑纹路。当他试图后退时,鞋底突然粘在地砖上——某种胶状物质正在从警戒线下方渗出,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警方取证持续了四十七分钟。这个精确的时间是李涛数着图书馆钟楼的钟声记录的。当第三辆警车驶离时,他看见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拎着银色箱子走向垃圾站,箱体侧面印着的不是警徽,而是一串模糊的拉丁文。
深夜十一点,李涛蹲在车棚东侧第三根立柱下。手机电筒照亮水泥地上新鲜的灰色油漆,浓重的化学药剂味掩盖了所有可疑气息。漆面下隐约透出暗红色脉络,像皮下渗血的毛细血管。
“你在找这个吗?“
沙哑的男声惊得李涛险些摔了手机。宿管老张头举着强光手电,皱纹密布的脸在逆光中化作骷髅面具。他摊开的掌心里躺着半截梳齿,断口处沾着暗红色结晶。
图书馆顶楼的监控室在凌晨两点零七分自动解锁。李涛握紧从老张头那里得到的门禁卡,冰凉的塑料边缘刻着十二号楼413室的房号。监控屏幕的蓝光里,十月三日的录像文件显示着鲜红的“已加密“标志。
当鼠标指针第13次划过加密文件时,所有屏幕突然爆出雪花噪点。尖锐的电磁噪音中,李涛看见某个监控画面闪过半张人脸——正是那个坠楼工人年轻时的样貌,额头上还渗着暗红色的血珠。
第二天清晨的年级大会上,系主任宣布十二号楼进行“外墙维护“。李涛盯着投影幕布上循环播放的施工安全视频,发现所有工人后颈都贴着肉色胶布。当视频播放到第7分33秒时,某个工人转头时的动作卡顿了两帧,胶布边缘翘起的部分露出青色印记。
“李涛!“辅导员突然点名,“校心理咨询室给你预约了下午三点的访谈。“
穿过行政楼走廊时,李涛注意到所有办公室门牌都蒙着灰布。唯有心理咨询室的门框两侧钉着铜钉,钉头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当他伸手触碰门把手的瞬间,整条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频闪,某种粘稠的液体正从天花板接缝处滴落。
年轻的心理医生穿着高领毛衣,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李涛在沙发表面的皮革纹路里,发现几根缠绕成结的长发,发丝间沾着暗红色碎屑。
“压力过大会产生幻觉。“医生推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就像这杯阿萨姆,放太多方糖会掩盖原本的苦涩。“
李涛端起茶杯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深红色液面扭曲成黑影的轮廓。当他把茶杯放回托盘,杯底与瓷盘碰撞发出钟磬般的清响,心理咨询室的窗户突然同时炸裂。
狂风裹挟着碎玻璃冲进房间,李涛在抱头躲避时,瞥见医生后颈的青色胎记正在渗血。那些血珠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排列成自行车棚顶的藤蔓图案。
当晚十点,李涛再次摸到车棚立柱下。美工刀刮开三毫米厚的油漆层后,暗红色污渍里嵌着半片指甲盖。当他用手机放大观察时,远处突然射来一束强光。
“李同学对建筑维修很感兴趣?“
保安队长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音。他手中的防暴手电筒镶着八卦镜碎片,镜面折射的光斑正好照在李涛胸口。更可怕的是,他身后跟着的三个保安,后颈都浮现出青色胎记。
李涛退到林荫道边缘时,后背撞上某种柔软物体。宿管老张头佝偻的身影从树影里浮现,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李涛手腕,在他掌心画了个燃烧的符咒。
“子时三刻,看东墙第四块砖。“
老张头消失后,李涛在宿舍东墙发现墙皮剥落处露出朱砂绘制的符咒。那些扭曲的篆文正在渗出鲜血,最下方的落款日期是:2003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