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系的石膏粉尘粘在鼻腔里，李涛看着林雨桐用手术刀剖开油泥块。这个总爱在画室待到凌晨的女生，此刻正用镊子从泥胚里夹出一枚玻璃珠，珠心封存着半片带血丝的指甲。
“这是那晚坠落现场的拓印。“林雨桐转动工作台射灯，玻璃珠在强光下投射出诡异阴影，“我用生物硅胶在车棚立柱取了模，没想到浇筑时混进了这个。“
李涛的喉结上下滚动。阴影轮廓分明是具蜷缩的胎儿，脐带位置延伸出藤蔓状触须，与自行车棚的血迹图案完全吻合。更令他窒息的是，玻璃珠表面刻着米粒大小的符咒——与宿舍东墙剥落的朱砂符咒如出一辙。
画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李涛看见林雨桐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七个人形。那些影子正用相同的频率摆动右手，仿佛在重复梳头的动作。
“他们叫我疯女人。“林雨桐突然扯开左袖，腕间密密麻麻的全是月牙形疤痕，“但我知道你看见了——十月三日凌晨两点十七分，时空褶皱里渗出的罪恶。“
她的素描本在此时自动翻开，空白页上浮现出血色线条。李涛认出这是十二号楼的结构图，但在第四层位置多出了不存在的第十三间画室。图纸右下角标注着2003.09.13的日期，墨迹新鲜得像刚流出体的血。
深夜的雕塑工坊弥漫着松节油的气味。李涛按图纸所示找到第四根承重柱，发现柱体表面镶嵌着七面铜镜。当他用手机电筒照射镜面时，折射的光斑在墙上拼出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坠楼工人少年时期的模样。
“他叫陈永明。“林雨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捧着个沾满颜料的骨灰盒，“2003年父亲参与宿舍楼改建时失踪，十七年后儿子来寻人，却成了献祭品。“
骨灰盒里飘出张泛黄的工作证。照片上的男人后颈有块青色胎记，与保安队长身上的印记分毫不差。证件背面用红笔写着串数字，李涛瞬间想起心理咨询室门牌号的排列组合。
当林雨桐的手指触碰到承重柱时，铜镜突然渗出黑色黏液。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成二十年前宿舍楼的设计图，图纸上被红圈标注的七个点位，正对应现在挂着八卦镜的通风口位置。
“风水阵从来就不是为了镇煞。“林雨桐用油画刀刮开柱体表面的石膏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混凝土，“这是在养蛊。每月农历十五用少女精气饲喂，直到......“
尖锐的警报声打断了她的话。两人躲进材料柜时，李涛看见三个保安拖着黑色塑料袋经过。袋口滑落的梳子上缠着长发，发梢系着刻有413编号的银铃。当最后一声铃响消散，材料柜背板突然向内塌陷，露出条向下的阶梯。
地下室的霉味里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林雨桐点燃的蜡烛照亮整面玻璃墙，四百多个琥珀标本在烛光中流转暗红。每个琥珀里都封存着人体组织——指甲、牙齿、眼球，以及缠绕成结的长发。
“这才是真正的画室。“林雨桐用美工刀划开左手掌心，将血滴在玻璃墙接缝处。血液顺着隐藏的沟槽流动，逐渐勾勒出十二号楼的全息投影。李涛看见无数黑影在楼体内部穿梭，它们的后颈都闪着青色幽光。
当投影聚焦到413室时，画面突然变成实时监控。穿白大褂的身影正在往墙体注射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接触空气后立即膨胀成血管状网络，与李涛在心理咨询室看到的悬浮血珠如出一辙。
“陈永明跌进的是空间夹缝。“林雨桐指着投影中扭曲变形的车棚，“他的身体被分解重组，成了连接表里世界的媒介。现在整栋楼的人都在......“
储物架突然倾倒的巨响淹没了后半句话。李涛扶起林雨桐时，发现她后颈的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当他下意识伸手触碰时，画室所有琥珀同时炸裂，封存二十年的人体组织如暴雨倾盆而下。
逃出地下室时，李涛口袋里的玻璃珠突然发烫。他掏出来发现珠心符咒正在燃烧，烟雾在空中凝成串经纬度坐标——指向校史馆地下的废弃防空洞。
第二天清晨，李涛在防空洞铁门前遇到了宿管老张头。老人脚边的香炉插着三支倒立的贡香，青烟在空中扭曲成梳头女人的轮廓。
“丙戌年甲午月，七个镇魂钉。“老张头用桃木剑划开地面，露出锈迹斑斑的青铜匣，“他们用二十年养出个魇，现在该反噬了。“
青铜匣里躺着七把缠头发的铜梳，梳齿间卡着带血丝的混凝土碎块。李涛拿起第三把梳子时，耳边突然响起二十七道重合的梳头声，防空洞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