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出的要麻和不辣搜索地非常仔细，他们微眯着眼，低弓着腰，尽最大的可能不让一队巡逻的的日本兵发现。
不辣手掌轻轻往下压，跟在他们后头的炮灰们逐渐伏低了身子，或者直接趴在草里隐藏。
要麻赤着脚碾碎了一朵淡紫色的野花，脚跟突然停在半空中。
前方树杈上飘着半片灰布，布料边缘焦黑的弹孔组成诡异的星图。孟烦了眯起眼睛，看见树皮上嵌着枚变形的子弹头——那是毛瑟步枪的7.92毫米弹。
“弹壳壳还是热滴噻。”
要麻低声说着，他把弹头取了下来，两指掐着放在不辣眼前让他看。
“看不出来哦，子弹拉个多哎，烦啦在后头，让他看哦。”
要麻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却脚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
钢盔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扣在脑袋上，低声骂着。
“龟儿子滴，拉个憨批绊了老子？”
他拨开草丛，心里打算着怎么也要给这个不会找位置的炮灰几个巴掌，可当他看见草丛里的景象，突然被吓地仰躺在了地上。
“菩萨哎，好多死人头。”
要麻瞪大了眼睛，冷汗从脸颊流下。
草丛外的林间凭空出现了一处空地，又有着一处巨大的深坑，苍蝇嗡嗡飞着，它们成群结队地从这具尸体，跳到另一具尸体上面。
“还有洋鬼子！？”
不辣惊叫一声，然后急忙捂住嘴，也被吓了一跳，他看得更加仔细。
这坑好似时间不长，坑壁还带着湿土的褐色，一具挂在坑壁上的尸体早已烂的不成样子，脑壳上不属于中国人的金色卷发说明了他极有可能是英国士兵。
大坑的四周有日本兵巡逻，另一头还有几个穿着白衣服的日本兵正在往坑里倒着石灰，还有一种直让几人打喷嚏流眼泪的药水。
“小东洋是在干撒子？”
“晓不得，问问那几个上过学堂的。”
“这撒子味道，好些难闻，熏地眼窝痛。”
要麻嗅了嗅鼻子，随即赶忙捂住，短短的功夫，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不对劲，不辣和要麻对视一眼，赶忙派了个人去后面报信。
后方队伍。
“毛瑟1988？汉阳造！”
“顶多两里地。“孟烦了接过弹壳，指尖摩挲着弹头，铜壳上还留着温度。
“停！“龙文章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当他举手时，溃兵队伍里响起金属碰撞声。董刀解下背上的环首刀，刀刃在斑驳树影中泛着冷光。
他自觉跟在龙文章跟孟烦了后头当起了保镖，往排头兵的位置赶去。
这个云南汉子扫视着四周，哪怕短短的几十米距离都是自己人，他还是担心突然从两旁的树丛里窜出来一个吱哇乱叫的日本兵出来。
只不过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冲向路旁的弹坑，刀尖挑出个沾满泥浆的军用水壶。
他双手握住那个水壶查看，手指细心去除掉上面的泥污，直到用污水冲刷过的水壶出现了本来的面目。
上面有着两个个歪歪扭扭，用刀划出来的“川”和“刀”字。
董刀的表现并没有让周围的人有什么多余的举动，特别是不辣跟要麻那两个排的人，他们都知道这个突然出现在团座跟副连座身后的跟屁虫对水壶跟大刀有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执迷。
但孟烦了却清楚，董刀的弟弟身上只有三样可以辨认的物件，一柄跟董刀背后一模一样的大刀，一杆汉阳造和一个出川时配发的水壶。
水壶上的“川“字刺青让董刀浑身发抖。孟烦了记得中原会战时，川军总在搪瓷缸刻番号，说是死了也能让收尸的知道该往哪捎信。
龙文章在崴了脚的要麻身边蹲下，扒开浮土，露出半截烧焦的绑腿布。
“云南佬，过来瞅瞅，看看是你兄弟不？”
龙文章招呼董刀。
失魂落魄的董刀爬一样地过来，他把那具尸体翻了过来，穿着国军的军服，却不是他弟弟董剑。
“不是他，不是我弟弟。”
“那你一惊一乍干啥。”龙文章咋呼。
“这个，这个，水壶，我弟弟滴水壶上本来就有一个川字，在缅甸遇到他，他又刻了我滴名字。”
“长官，我弟弟就在附近。”
董刀的眼神带着恳求，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龙文章咚咚磕头。
不辣赶紧扶住他。
“耍刀的哎，别把脑壳弄坏了，我们还指望这你杀鬼子呢。”
董刀站了起来，而孟烦了正在打量周围，他心意放在地图上，突然发现两三公里之外的地方突然出来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与之相伴的，则是更多的蓝色小点。
红点包围着蓝点，难不成前面有一处日本人的战俘营。
他此时站在刚才要麻跌倒的地方，一具穿着破烂军服的仰面趴在大坑相反的方向，他往前稍抬高点身子，不由得捂住了鼻子。
“毒气？”
龙文章比他早一步捂住口鼻，眼里闪着问询的光。
“不像，日本人通常用芥子气，味道比这个冲多了。”
孟烦了回答，他在河南尝试过日本人的毒气，头一次闻见，光是味道就能把人冲晕。
这一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味道，但上一世毕竟是个理科生，常常负责消毒的他，仔细嗅了嗅，才闻出来好像是二氧化氯的气味。
他喃喃道。
“鬼子这是怕人死多了起传染病，给尸体消消毒？”
龙文章瞅着思考的孟烦了。
“咋滴，副连长，看出名堂了没有？”
孟烦了看了一眼地图，地图上还看不到英国人的机场，他再次看了一眼地图，结合起刚才的判断。
暂时还判断不出来。
“前面可能是个战俘营，就是那大坑太深，里头的尸体具体什么样子还看不出来，要是跟你眼巴前儿这个一样，那可能就是鬼子兵拍染了疫病，帮尸体杀杀毒。”
董刀突然歘地一下过来。
“两位长官，我去下面瞧瞧，带几具尸体上来。”
龙文章一眼就看出来了董刀的私心，无非是想去找董剑的尸首，看董刀这身无可恋的表情来看，说不定已经相信他弟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