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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没打算能遇着楼英的,不过既然遇到了,也就约了个时间将李不易送过来拜师。

楼英本身因为就职于太医院,上班时间和地点都比较特殊,自然没法将李不易带在身边。

中医又是经验学科,一个名医是要靠无穷多的病例堆起来的,跟在楼英身边,显然是没法锻炼到的。

所以楼英建议,由他推荐到一家相熟的医馆先当学徒,学习草药药性和医学理论,如果有不懂的症状自己也会抽时间答疑解惑。

李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此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眼看快到金川门了,李长安折返回去。

今日此行,除了送望远镜,拜会楼英家里,他还想看下金陵城哪里的房子好一些。

此前皇宫一行,除了老朱赏赐的五百两宝钞,还有赢朱棣的三百两,还有宫中贵人、各皇子们的赏赐,银子总共也有一千二百多两宝钞,还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金银珠宝。

除了给出去的宝钞外,他自己手中大概还有六百多两。

就算没有上过所谓“你不理财,财不理你”的财商课,知道历史走向的他,也能下意识地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大明宝钞的价值,不出二十年,就会像后世的津巴布韦币一样。

不如厕纸。

所以,最正确的操作是,将宝钞换成房屋、田地、店铺等资产。

其次是买买买,吃吃吃。

最次的操作是,留着宝钞...

大明此时的金陵城,是沿着长江、秦淮河、玄武湖、钟山等围成的,较之后世那座城市自然是小了很多。

皇城处于金陵城的右下角,所以城中是越靠近右下角的地方,价格越贵。

而金川门是城中最左上角的地方,价格是最便宜的...

没错,李长安想把自己手中的宝钞,换成房子了。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赚。

虽然房子自己大概率住不上,但也没事,总好过宝钞烂到手中要强。

但李长安不考虑这里的因素,则是这里二十年后,有一场大战...鬼知道这里的房子会不会被波及。

找个面馆打发了一顿,李长安下午回去的时候还要顺路拜访一下萧三郎。

萧三郎也是出自李家村,不过这两年搬进江宁县城里去了。

提着礼物,李长安感觉自己的wx运动步数已经爆表了,也累得够呛,所以开开心心地雇了辆驴车。

驴蹄得得得,驴车吱呀吱呀,驶过老旧的青砖路,驶过雄伟的城墙,驶过阳光洒下的斑点,驶上黄泥路。

一路上微风徐徐,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由着哼道:“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千秋...”

司机大哥听过很多曲子,如深闺妇人的幽怨之情,如兵临城下的杀气凛冽,如汉子表达爱意的粗鲁,唯独没听过这么...特别的。

这种曲调,听着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或者叫矫情?

看这客官,衣着很是朴素啊。

也只有这种以前富过、家道中落的子弟,才有这般悠闲的心思,讲什么小黄花,童年的秋千吧?

按这小子的年纪,童年的时候...不正是战火烧遍大江南北的时候?

谁他娘的会怀念那个年代啊?

驴车司机大哥心中猜想着客官的身份,忍了几次,还是问道:“客官,这是什么曲子,为何从来没听过?”

“曲子?哦哦你说歌名啊,叫《晴天》...你从没听过,那是因为我没唱给你听过啊...”

驴车司机大哥摇摇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倒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和一段曲调。

——

在骨头都快要被摇散架前,驴车终于晃悠到了江宁县城。

说起来,这个年代的县城、城市都是有城墙的。江宁县城虽然不是军事要塞,但城墙也高得吓人,一般人肯定攀不上去。

城墙上那一块块凸起来的叫垛口,用来防gank的,有些垛口还开着一个口,那是用来塞炮管的,也就是干别人的...

李长安并不知道萧三郎家住哪里,不过他倒是知道去哪可以找得到萧三郎,那就是:县衙。

毕竟在县衙里听过一段时间差,李长安对此轻车熟路。

在县衙不远处,原主以前经常吃面的一家小店,店主认出了他。

“李爷?”

四十多的店家目瞪口呆,不是说李长安被牵连到知县老爷、胡相的谋逆案中去了么?

怎么知县老爷全家都被斩了,李长安却没事?

李爷?

李长安心中感叹,即使是县衙中做牛做马的差役,在普通老百姓眼中,依旧是高不可攀的,或者说不敢得罪的小鬼。

掏出五个铜币塞进店家的手中,指着手中的礼物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帮我看一下!”

“哎等一等!”

店家懵了一下,然后想到李长安所犯之事,脸色又大变...但是李长安已经走进县衙去了,他望着李长安放在桌面上的礼物,想扔掉又不敢。

完了!完了!

店家心中凄惨,不就是每次你来的时候给你少放了点面,多加了点汤水和葱花,优先先给别人煮面而已...至于吗?

在明代县城官吏体系中,差役一般是由知县老爷自己掏腰包雇佣的,这里的差役是指三班,即:皂、快、壮。

简单来说,皂班是负责守卫、礼仪(升堂喊威~武~的)等的,快班则是捕快,壮班则是看管、押解囚犯的。

原身当时是皂班中的一员,相比此时院子内的大部分人,其相貌堂堂,还是比较能拿的出手的,这也是上任知县老爷带他去丞相府送礼的原因。

李长安的脚一踏进院子里,能明显感觉到院子里气氛突然一滞。

“李长安?”有人端详了一会,疑惑出声。

“我靠,还真是李长安,听萧达说你被放出来了我还不信!”

“侥幸,侥幸!”李长安向众人抱拳,面色扫过众人,这之中有人好奇,有人则是如避蛇蝎、惊疑不定,城府更深者则不动声色,假装有事的走开,可惜他们没有电话装的不像..

原本五六个人闲聊的,此时只剩两人脸色如常。

“真的是你?来,跟哥们讲讲,你踩了什么狗屎,竟然能出得了昭狱那扇大门!”一大汉毫不避讳,伸手就来拉李长安。

李长安无奈,当日那场惊心动魄的算计,自己复盘过好几次都觉得是在作死,知道内情的寇千户都被灭口了,自己哪有胆量再提及啊。

“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有贵人帮忙?还是走了什么关系?”大汉看他迟疑,附耳悄声问道。

不过悄声只是他自己觉得,或者说故意的。

事实上整个院子,其他假装走开的人都听到了,此时惊疑不定,正竖着耳朵...

李长安呵呵一笑,这种小把戏...

“嗯...是太子殿下仁慈,眼见我二人身世卑微,怎么可能能入丞相府法眼,所以主张重审,我兄弟二人才得以昭雪...”

“唔!”大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觉得他言不尽,不太可信,不过也没有拆穿。

他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避之如蛇蝎,是因为两人以前还算有一点交情,加上自身比较光棍,又不怕死。

“那...小李你这次来,是干嘛?想请哥几个喝酒吗?”大汉哈哈大笑揽着他的肩膀,一副豪爽的样子。

在衙门混了半年以上的,基本也没几个是蠢货。

李长安也不能奢望他们能相信什么的,自己此行也不是专门过来向他们解释的,此时望着大汉也笑着说道:“不瞒方大哥,我此次来是找萧哥的,萧哥在衙里吗?”

“真不是来找知县老爷的?”大汉又压低声音问。

“这次真不是。”

“这次?也就是你想找知县老爷求求情回来当差?”

李长安刚想摇头,一声咳嗽响起,回头一看,只见一张阴沉的脸。

“见过知县老爷!”

“一个个都干什么呢!看看你们吊儿郎当样,成何体统?”中年男子指桑骂槐,眯着眼训了一顿,眼睛又转回李长安身上:“你是何人,来县衙有何贵干?”

李长安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知县老爷,只好自报身份,表明来找萧...达。

“你就是李长安?听闻你牵涉胡逆谋反一案,怎么昭雪了?”邹知县一时无法把握李长安有什么后台,竟然能走得出昭狱那扇大门。

“全靠太子殿下怜悯!”李长安似是而非说了一句。

邹知县眼神微眯,这个说法和刚刚手下的人禀告的,还有萧达说的,都没什么区别。

他一时间惊疑不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还有几天前,那对被燕王亲卫扭送来的夫妻,好像也是李家村的吧?

邹知县不知道的是,萧达的说法也是从李长安那听来的。至于燕王、周王一事,则是萧达怕给李长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故意隐瞒了。

“前几日有一对夫妻被燕王亲卫扭送进衙,你可认识?”

“禀知县老爷,是小人伯父伯母!”

邹知县眼神一冷,原来是个侥幸得出了昭狱,家里人又得罪了燕王的倒霉鬼啊。

他登时冷声道:“你说你来是找萧达的?李长安,你也在衙前听过差,可知这是哪里?这可不是你联络感情的地方,要想叙旧回家去!”

“来人,送客!”

李长安也被气笑了,川剧变脸都没你精彩,当下也摆摆手说道:“不用送,我自己会走!”

而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李长安?”

正是萧三郎从外边回来,看着这冷冽的气氛,不由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知县老爷说这不是叙旧的地方。你什么时候有空?”

“萧达?”邹知县脸色更寒冷了,这手底下的人都怎么回事,一个个净惹事。

“禀告知县大人,李长安是在下的同乡,一时大意冲撞了知县大人,请大人恕罪!”

“我不想听那么多,总之县衙不是让你们叙旧的地方,来人,送客!”

萧达还想争辩什么,但是看知县大人的脸色,只好咬牙对李长安说道:“长安,你去那边面馆等我!”

李长安无奈点头,为了避免被轰出去,只能乖乖离开县衙大院...

胡惟庸啊胡惟庸,真是死了也让人讨厌啊。

“店家,来一碗素面!”李长安坐进了面馆,打算边吃边等,从他离开时萧达被叫进去的情形来看,萧三郎一时半会还真出不来!

这种情况他深有体会,比如某个星期五你约女盆友一起看电影,脑瓜里尽是水的领导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idea(或者故意的),要临时开会讨论。

“李爷,您饶了我吧?”店家都快哭出声来了,旁边是他的妻子,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怕什么!”李长安无语:“我这是太子殿下御笔亲审的案件,妥妥的良家子弟好不好?”

“是是是,我给您钱,您到对面面馆吃行吗?”

“嘿,你是不是跟对面面馆有仇啊?我这身份,别人再轰我出来怎么办?”

“......”

李长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店家两夫妻聊着,等了许久、等到快闭城门了也不见萧达出来,无奈只能摇头付了面钱,又掏出五个铜币给店家:“看见萧三郎,就把这堆东西给他!”

“当然要是被我发现你没给的话,小心你的皮!”

“是是是!”店家都快哭了,巴不得这个瘟神离开,此时说什么都应了。

另一边县衙内,萧达正低头跪在那,邹知县一脸冷漠。

真是好胆呐!

——

等李长安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蒙蒙的黄昏。

远远的,隔壁家李长安没什么印象的邻居,正和娘亲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引得三人哈哈大笑。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正等着你开饭呢!”旁听八卦的小妹大声喊着。

李长安和隔壁的寡妇点点头,进了屋子:“让你给七叔公送些东西过去你送了么?”

对于萧三郎和七叔公当时的挺身而出,一家人还是比较感激的。

“早送到啦!”李银兰拉长了声音:“快点,饿死我了!”

“二哥,二哥!”说着又去叫李不易。

看着一家子人从大锅中端出保温的饭菜,李长安笑着说道:“下次不用等我!”

“那下次你就早点说!”

李长安嗯了一声,想了想不经意问道:“隔壁高邻,我好像没见过吧?”

“你当然没见过啦,人家刚搬来不久,都不到半个月。”

“哦,什么时候搬来的?”

“嗯?这个月初二还是初三来着?”李银兰扣着手指头,有些记不清了。

李长安点点头,心中疑惑,这是锦衣卫?可是太明显了吧?还是自己多疑了?

暂时放下这个问题,李长安又把自己想法跟一家人说清楚。

“长安你的意思是,去城里买房?”

“娘,不是城里,是京师!应天府城!”李银兰两眼放光,饭菜都不想吃了,闪闪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美好向往的生活。

“哥,搬到城里的话,这样我晚上就能回家吃饭啦!”李不易也欢呼

“可是...长安啊,有钱不用全花完啊...你把钱全花完了,到时候要用怎么办?”

李长安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宝钞会贬值,会贬值得很快很快。

至于母亲担心的坐吃山空,也是有道理的,但目前老朱承诺的五百亩良田还未到账,他又不好说。

“到时候再说吧!”李长安含糊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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