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赐婚你都敢逃,可真是长本事了!”
国公府外,除了沈大管家低头垂首,剩下的人都跪得整整齐齐,生怕这时候触了夫人的霉头。
柳轻雪就这样拽着余念的耳朵入了府门,路过沈秋时还顺口吩咐了一声:
“愣着干嘛,还不去把藤条拿来。”
这话一出,余念顿时就不乐意了。
还不等他挣扎,行至正堂的柳氏就被拦下了。
“夫人,夫人,消消气。”
前来相劝的余国公看上去也就是不惑之年,一身深蓝色锦袍,上面的龙纹若隐若现,身形挺拔,面容轮廓分明,虽是陪着笑脸,却依旧气度非凡。
“还敢来劝,你也随我入后堂,若非你默许,就他这小身板能跑去那血竹林!?”
余奉霖苦笑了一声,冲儿子使了个眼色。
余念心领神会,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余念无比自然的就代入了世子的角色。
“念儿!?”
不等柳轻雪仔细查探,余奉霖就无比严肃的抱起余念,快步进了祠堂。
沈秋也懂事的赶过来,大致说了一下余念受伤之事。
其实在刚出血竹林时,沈管家就已经飞鸽传讯回京,提前告知了余念受伤的消息。
起初余奉霖还没有太过担心,只要人没死,最多也就是去国师那卖个人情,求个疗伤丹药,自可肉骨生肌。
可当接到第二封飞鸽传书,知晓了余念未曾用药,就已经伤愈大半时,余奉霖便深感不妙。
所以这才拦下夫人教子,急着探明缘由。
柳夫人虽然担心,却也知晓夫君不会无故带儿子进祠堂。
余府祠堂,女眷不得入内,除了祭祀之日,哪怕是余奉霖,也只有在遇事不决时方才进入。
柳轻雪懒得去想夫君的心思,只知道儿子伤了,那就要去请天下最好的医师来瞧。
“吩咐人将我儿的屋子打扫出来,我亲自去宫里请太医。”
是以,吩咐了沈秋一声之后,柳夫人就只身一人出了府,直接卸了麟马的轭架,翻身上马,去了宫城。
……
入了祠堂,余奉霖便将余念放在牌位前,神色严肃的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念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你同为父讲实话,这一行可曾遇见什么高人,又或吃了什么东西?”
余念刚想随口扯个谎,神念一动,却发现那个个牌位上,都坐着“人”。
这些早就死去的灵魂竟是未入地府!
“不曾见过高人,也未吃过异物。”
话音落下,列祖列宗们点了点头,余国公见香案上的烛火未动,知道余念并未撒谎,便点头示意他继续。
“在第一次巡视边境时,遇见了一只初生的魅,之后便觉得忘记了很多事情,还多了些莫名的记忆。”
余念这话“句句属实”,烛火自然平静。
余奉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十八岁便与柳氏成婚,堂堂国公却从未纳妾,而立之年方才得子,至今膝下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发妻长子。
得仙缘者,大多都经历过生死关头,因为只有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才有可能冲破肉体凡胎的枷锁。
再加上那魅妖本就有致幻的能力,忘记些许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他赶紧拉过余念,双掌抵住他的胸膛,调动气血之力替他梳理身体。
余念感受着气血之力的冲刷,心中惊骇,这清浊混杂的气血之力,竟是隐隐有了一丝仙力。
“严相到!”
“大国师到!”
“金海方丈到!”
门房连着传来三声通报,余奉霖皱起眉头收回双掌,心里暗骂这几人来得真快,嘴上却安慰道:
“你且在此安心静养,剩下的交给为父。”
哪知道,余奉霖才刚推开祠堂的大门,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余念也想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便起身走到门后,悄悄看起戏了。
来者三人,那穿着大红色官袍的那位,迈着四方步,走得最快,行至余奉霖身前,便行了一个标准的官礼。
“下官严瑾,见过余国公。”
这严瑾面色红润,美须明目,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温润儒雅的气息。
完全不像是位高权重的宰相,反倒是更像个做学问的大儒。
不等余奉霖回话,另外两人走上前来。
左边是身穿麻衣,带着金华面衣的道姑。
右边是个大肚子和尚,那满是宝石的袈裟在阳光的映照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余施主。”
大和尚双手合十,笑着打了声招呼,那双小眼睛却止不住的往祠堂里面瞄。
感受到大和尚的目光,余念的胸口传来一阵温热,他却依旧神色如常。
麻衣道姑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便站在了一边,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余念躲在门口,想逸出神念探探这几人的实力,但想到那些坐在牌位上的祖宗们,也只得作罢。
沈管家搬来一张太师椅,余奉霖下摆一撩,竟是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祠堂门前。
“诸位来我余府,所谓何事?”
严瑾和大和尚对视了一眼,抢先一步开了口:
“听闻世子喜得仙缘,特来请国公送世子入我平岚书院。”
大和尚紧随其后:“世子与我佛有缘,当入我大觉寺,方是正果。”
余奉霖挑了挑眉毛,没有应声,而是把目光转向了麻衣道姑:
“大国师又是为何而来?”
“送礼。”
麻衣道姑宽大的袖袍一甩,竟丢了两颗人头出来。
“这是你奉军第三边营的两个细作。”
接着,道姑袖袍再甩,又丢出了一口青石棺椁。
“少有人能捱过无极宗的酷刑,最后还是搜了魂方才得知世子仙缘已到,李洪涛这名字不错,赠此灵棺上路,望其免受轮回之苦。”
闻言,余念双目怒睁,李洪涛,死了。
沈秋反应最快,赶紧挡在门口,小声说道:
“世子静心,国公定会讨个说法。”
余念不言,只是将手按在了胸口,沉默的感受着石皮书传来的阵阵温热。
余奉霖面沉如水,转头看向了严瑾。
严瑾埋怨的瞪了道姑一眼,身形未动,只是侧过头,吐了个名字出来:
“云六。”
接着,陆云就在王晨不可置信的注视下,默默的从人群中走出,跪在了灵棺旁边。
他总算想起了为何会觉得世子杀妖之后的回首,似曾相识。
当年严老从大妖口中救下他时,也是这般的……鹰视狼顾。
“陆云有负奉军,云六功成身退。”
言毕,抽刀,自刎。
刀口深得见骨,血漫了一地。
余奉霖目光再转。
大和尚却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施主误会了,我大觉寺是得了佛祖灵旨,知晓佛子降世,这才来请世子皈依我佛。”
余奉霖气极反笑:
“好好好,这礼送的好啊,谁人不知我余奉霖膝下只得一子,今日竟上门夺人,当我奉军无人不成!”
话落,声如金石,国公府大门轰然关闭。
气血之力自祠堂门口冲天而起,碎了云层。
余府内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