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在河边与慈安和尚告别后陈恒就该离村,可他走了几步,忽然想到,这大半夜的,几十里路可怎么走?
无奈之下,他只能躲在暗处,观望着慈安和尚与秦伍淑的斗法。
从他们的话语中,以及结合魇镇法内记载的东西,意识到想要杀死秦伍淑,需要找到它的真身。
思考许久,最后怀疑到了李知恩身上,因为秦伍淑连对自己并无恶意的村民都不放过。
和林勤之混迹在一块的李知恩,怎么可能活着?
想到这点,陈恒就往土房这边赶,凑巧救下了念禅。
身体发软,陈恒扶着墙壁,勉强站立。
心里暗道:“先前认为一天可以用三次斩祟剑还是托大了。”
这汉子可不是昨日漂在河面的秦川,此时秦伍淑的嗓音从这汉子嘴里发出,显得极其怪异。
它满脸怨毒,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陈恒,嘴里低吼:“你是那个仵作……你也该死!”
头发忽然暴涨,宛如细蛇,直直杀向陈恒咽喉,速度极快,肉眼难以察觉,想死前拉陈恒垫背。
可慈安和尚反应迅速,手中掐印,一只虚幻且透着诡异气息的手掌将其死死禁锢。
“别动手。”
站在一侧,本准备将其斩杀的慈安和尚一愣,莫非这陈恒,是一个心软的主?
陈恒扫了眼慈安和尚的禅杖,问了一句是不是法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借了过来。
在秦伍淑仇恨的目光下,头颅连同魂魄,一齐砸碎。
“我该死不该死不清楚,但你现在……挺该死的。”
随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师父,禅杖……”
“……拿去洗洗吧。”
…………
翌日,陈恒从床上醒来,周围的一切都极为陌生,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
强撑着虚脱的身体走出房间,他认出这是淮河村的一个小院落,主人似乎是个地主。
陈恒记得,那晚地主的两个妻子和一个儿子都被鬼遮了眼,提着刀就要砍了他。
但是门被锁上,无处可逃。
这体重估摸有二百来斤、身高不足六尺的地主,一口气都没喘,三两下就爬上了四五米高的房顶。
和个粗壮版的窜天猴似的。
陈恒身上的衣服就是被他儿子弄破的,要不是躲闪及时,那朝着脑门砍来的一刀,说不定真就死在这儿了。
在外面晒了许久太阳补充阳气,可他走两步仍累得不行,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只能继续在此处歇息。
中午时分,地主回来了,提着两只老母鸡。见陈恒起来了,便拉着他去吃饭。
到了饭桌上,菜肴丰盛,尽显诚意。两只肥硕的老母鸡炖得喷香,还有野兔子,一顿饭吃完,陈恒吃得满嘴流油。
而且这地主见陈恒面色惨白、嘴唇死灰,又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声称一粒能提神醒脑,两粒则永不疲劳。
什么虎鞭、羊鞭、牛鞭……混在一起,以枸杞打底,淫羊藿辅助,主打的就是让人火气旺盛。
要不是陈恒知道一下子补太多反而不好,他还真有些忍不住,最后只是要了仨粒收在兜里。
问起他妻子和儿子的去向,地主说三人正在跪祠堂,又是好一番赔罪,让陈恒别记仇。
同时也得知,秦伍淑父女的尸体……被村民拉到了太阳下暴晒。
吃完饭,得知那大小两个和尚在村外等自己,陈恒思索片刻,背上装着验尸工具的包袱,准备离开。
地主则恭恭敬敬地送他出门。
待陈恒的身影消失,地主儿子从一旁走出,满心不解地问他爹:“爹,您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平日里家里吃条咸鱼您都要管,而且这人我打听过了,就南禹县一个仵作,至于这么破费吗?”
地主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小子懂个屁!让你多识字、多看书,你啥都不会。如今皇上立皇榜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建立了个……什么司。”
“这小子虽说现在只是个仵作,但说不定就能进去,成那官老爷。咱现在花这点钱,就能留一份香火情,日后就是咱飞黄腾达的机会。”
“嘿!还是您老人家想得周全。”
…………
由于刚下过大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村子里虽说陈恒和慈安和尚救了不少人。
但仍有一部分村民因鬼遮眼,被自己的亲人所杀。
陈恒在去找那两个和尚的路上,一个被他救下的人,见他好似在闲逛,下意识地嚎了一嗓子。
不到一刻,一群村民就把陈恒围得难以移步。
耳边满是感谢之语,当有人提出请陈恒去家里吃饭,瞬间炸开了锅,众人都要拉着陈恒去自家。
其中最热情的要数最初被陈恒救下的那个孩子家,说是杀了自家养的大鹅,正等着陈恒去享用。
但也有家中有人去世的,或是丈夫,或是妻子、孩子、老人,他们强颜欢笑,感谢几句后离开了。
除此之外,还能看到许多户人家闭门不出,或者在门缝冷冷地看陈恒一眼,便转身离去。
甚至有人仇视,只因陈恒和张浒逃命时没救下自己亲人,而憎恨着。
几家欢喜几家愁。
好不容易让这些村民各自回去,陈恒想起来时骑的马,在那无人的土房子周围找了一圈,却不见踪影。
在村子里转了这么一会儿,陈恒就感觉头晕目眩,要是一路走回去,估计晚上就得倒在路边,被狼叼走当作五脏庙的祭品。
最后还是地主叫一个农奴,用牛车拉着陈恒出了村。
在村外大约半里处,就看见两个和尚在一块石头上静坐,慈安和尚如老僧入定,一呼一吸皆韵味十足,念禅也不逊色。
也算是有了“静坐”的一个“坐”字。
要是没有摇头晃脑就更好了。
让农奴在原地等候,陈恒独自走向两个光头。
似乎有所感应,慈安和尚睁开眼,看着陈恒,仍是那熟悉的笑容,起身落地,弯腰道谢:“贫僧谢过陈施主,救了劣徒一命……”
“陈施主!”
念禅早就眯着眼偷看,只是碍于师父未开口,只能佯装认真打坐,此刻夸张的表情,显得滑稽可爱。
“陈施主,您昨夜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哩?”
未等陈恒开口,小光头上就多了一个鼓起的包,眼角含泪,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
啧,看来是个冒失的惯犯。
“阿弥陀佛,施主,是贫僧没有教导好这劣徒,还望莫要见怪……”
陈恒哭笑不得,示意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这慈安和尚一直盯着自己,感觉有些发毛。
慈安和尚开口道:“施主并非修行人,若一直耗费身上阳气,恐怕会出大问题。”
“而且……您身上所用的魇镇之法,但凡接触此类门道久的人,都极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