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道团馆里学了一下午,黄昏放学时张起峻本来打算去刘家医馆干干活混个眼熟的,又怕阿如嘎去他家里捣乱,只能回家了。
不过他先去饭馆吃了一碗羊肉臊子面,然后才往家走去。
一路上很顺利,遇到教堂的一群小教徒也没对他怎样,看来那两个神甫也没准备对他怎样?他倒是有些想多了?
张起峻心里有些疑惑,有些释然的窃喜。
但回到家门前时他再次警觉起来,此时天已经黑尽了,只有月牙微弱的星光照下来,他借着月光看到自家的门窗还好好的,但他还是把小腿上的刀拔出来倒握在手里,两只衣兜里还各装了一块石头。
果然,他一打开栅栏院门走进院子,就见一道黑影向他扑过来!
他一闪身躲过,从兜里掏出石头就劈头盖脸地向对方打过去!
对方一躲,石头砰地砸在了其后背上!
张起峻持刀就扑了过去,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起一道冷光!
阿如嘎吓得转身就跑,他真没想到张起峻这么狠,一声不吭地就持刀扑过来了!
看起来是真敢捅人!
原来这小猫子恼了也不好惹!
“阿如嘎,你下次再敢来找劳资闹事,老资叫奇俊鹏带人来抓你下大牢!奇俊鹏你知道不?他可是西协理家的公子!是我如今的同窗!”
张起峻冲狼狈逃窜的阿如嘎叫道,有虎皮不扯白不扯,扯扯更安全。
接下来阿如嘎没再返回来,倒是李青山和其他两个邻居大叔过来询问了一下怎么回事,他给说了一下,三人叮嘱他要小心。
阿如嘎是这一带的大灰痞,还是一个蒙族,他们也拿他没办法,也有些不敢招惹。
“伱把阿如嘎给打跑了?太牛了!”李铁柱和赵拴住闻讯也赶来了,听说他打跑了阿如嘎,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俩是真佩服张起峻,他们有爹有娘见了阿如嘎都得远远地绕着走,张起峻没爹没娘还这么横,能打跑这个大灰痞!
“怕什么,浑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拼上一条命,灰痞也得绕着你走。”张起峻平淡道。
先前他在路上默诵了二十多遍菩萨心经,回来见阿如嘎扑上来是真把他当成一个“空”了,要不是那家伙跑得快,他真敢捅了他这个“空”!
挥手让李铁柱和赵拴住回去后,他回屋放下书包,给灶膛里烧上火,热上水,一边又在狭窄的屋里地面打了一趟太极八段锦,热出水擦洗了一把身上后,他又出去在院子里练了好一阵弹弓。
这月光朦胧的练目力也有一种特殊效果。
自然,他也是防备阿如嘎那边再有什么动静。
结果那家伙始终没再来,他也就回屋睡觉了,是头靠在窗子和东墙之间的一小段南墙下睡的,这样即便从窗子上扔进石头来也不会打到他的头上。
第二天上午张起峻在蒙生蒙馆读书,蒙生蒙馆有六名学生,加上他七人。
塾师乌力吉把他一带入这间教室,张起峻就感到有一道无形的隔膜把他和其他学生给隔开了。
在这个明道团馆,蒙生和汉生还是存在着一道无形的界线的,这条界线比社会上蒙人和汉人之间的界线要明显得多。
这不是团馆教育的结果,而是语言和民族心理行为习惯的不同造成的隔膜。
在蒙馆要重一些,在经馆就轻一些,因为蒙生经馆中有奇俊鹏等几个蒙生同时兼学着汉文,和汉生经馆学生互动比较密切。
乌力吉对张起峻还是比较照顾的,安排他和一个性格比较开朗的胖乎乎的蒙生坐在最后一排。
这个蒙生名叫额尔敦,也是十二岁,比张起峻长得壮实一点儿,他是旗府一个笔帖式(文书)的儿子。
“你为什么要学蒙文?”额尔敦直通通地问张起峻。
“因为你们蒙人中有许多人不会汉语,而我以后肯定会和你们不少蒙人打交道。”张起峻直言道。
“行,大实话,看来你是一个比较开通的好汉人。”额尔敦听了道,然后对其他学生大声宣扬,“今后大家不要欺负张起峻,他学咱们蒙文也是汉人中少有的,他是一个不错的汉人!”
额尔敦因为身份问题,在这个小班里还是很有威信的,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学生看张起峻的目光就柔和了下来。
这使得张起峻随后的学习就比较顺利,有什么不会的问题请教的话,大家也愿意回答他。
学习一门语言在这个语言群体中学是最快的,而且年龄越小就学得越快,因为大脑细胞是全新的,记忆是最好的。
所以在蒙生班中上课,张起峻和在汉生班中上课全然不同,不再是那样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着一直在沙盘上写字,而是充分和小同窗们打成一片,甚至和他们偷懒玩耍,借上厕所为名和他们悄悄溜到外边去。
“那边是洋人教堂,我阿爸说他们是表面和善骨子里坏的人,他们霸占了我们那么多田地和水渠,捞了那么多钱财,还用小恩小惠迷惑大家入他们的教会,迟早要被我们赶出去!”
他们偷偷跑出团馆围墙外,额尔敦指着不远处耸立的教堂道,目光中闪烁着少年人少有的成熟,不亏是旗府笔帖式的儿子,比一般的小孩懂得的东西多。
这个时代河套地区有洋人教堂十几处,靠着过去和清政府签订下来的不平等条约,霸占着大量的田地和水渠,诱優惑和胁迫民众入教,大肆扩张教会势力,确实已经激起了不小的社会矛盾。
“等我们这一批人长大了就动手!把我们的土地夺回来,把我们的水渠夺回来,把他们从我们手中抢去的大洋夺回来!”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们转身,是高高大大的奇俊鹏,他望着教堂的目光强烈而灼热。
一时一阵沉默。
“可是他们房顶上安装的那是什么?他们靠那个能知道很远地方发生的事,那是他们的法术吗?”一个十岁的蒙生手指着教堂房顶问道。
“屁,那好像是什么无线电!是他们洋人搞出来的小把戏!”奇俊鹏道。
“那他们会法术吗?”张起峻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幼稚,可是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重生在了一个平行空间,而这个平行空间应该真的是有一些诡异玄奇的现象的。
“不知道,有也无所谓,没有枪打不死的!”奇俊鹏轻蔑道,“枪杆子才是最牛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