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人不想在码头混了吧...”
“看着面生，估计是为这船主打抱不平的，总归是冲动了些。”
贾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人。
京城水深，鱼龙混杂，说不定真是某个了不起的人物。
发饰无金银且棉布素衣，代表无财。
脸有晒痕，代表在户外晒太阳。
言辞粗鄙，代表缺少涵养。
原来是个毛头小子。
真是吓我一跳。
贾昌沉声训斥，夺回话语权。
“哪来的白丁小子，也敢在我面前撒野？”
马原礼见状，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摸了摸手中票据的余温，又看了眼范思辙。
心里纠结的很。
最后一咬牙。
小子，算你欠我的！
他哀怨一声，小跑着出了人群，向贾昌弯腰致歉道。
“贾老板，您息怒。这人是我的伙计，专门鉴定水果品质的。脑袋一根筋，刚刚出言不逊，您海涵。”
马原礼扶着范思辙的背，“小子，赶紧给贾老板赔个不是。”
贾昌抬起眼皮，瞄了眼马原礼。
“哼，马原礼，你这是要闹哪样？踩了我的脸，还想就这么算了？”
范思辙的背挺的直直的，急的马原礼额头冒汗。
范思辙将折扇一收，指着贾昌说道。
“这人不学无术，满嘴谎言。根本不懂得水果的品质鉴定，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壮汉正想把范思辙拿下，贾昌听闻，挥手阻止，冷哼一声。
“我吃过的桃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敢在本大爷面前谈品鉴？”
范思辙环视一圈，摊手道。
“猪吃的糠比谁都多，难道猪就知道怎么鉴定糠的好坏？”
人群之中传来嬉笑声，心中暗自解气。
贾昌听闻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面子挂不住，气红了脸。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难道你就懂吗？”
贾昌还不信了。
虽然自己不是什么专业的学者，但作为京城老饕，也是吃过见过的。
这眼前的小屁孩，哪里吃的上那么精贵的水果。
不过是个小老板的伙计，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而范思辙心里也正气着呢。
原本打算给贾昌一点面子。
可惜，贾昌偏偏要抹黑奉化水蜜桃。
作为‘清安通’的金字招牌，奉化水蜜桃可是范思辙精挑细选出来，作为打通京城商路的头排兵。
这口碑，范思辙是一定要打出来的。
“不巧，我确实略知一二。”
范思辙拿出一个箱子里的水蜜桃，高高举起，让众人都看清。
“这奉化水蜜桃，从杭州府南埠码头进货，一路运过来，不算上打点和消耗，两个的成本，便要五两银子。”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这平日里都见不到水蜜桃，更别说吃了。
居然卖这么贵。
这一想到贾昌刚刚浪费的那两个，众人都心疼起来。
范思辙将水蜜桃转了一圈，指着一块略微凹陷的地方说道。
“这块地方长时间压着，已经有些损坏了，虽然不影响甜度，但这块果肉总归是绵软一点的。所以，这颗水蜜桃最多是二等品。”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
没想到这水蜜桃的分类如此讲究，若不是这位年轻人介绍，自己肯定没处学去。
这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多了一份。
范思辙将手上的水蜜桃轻轻放回箱子中，翻看了几个。
“水蜜桃的色泽应该是这样的，”他说着，拿起一个桃子，展示给众人看，“成熟度适中的桃子，色泽鲜艳，香气浓郁，这便是一等品。”
范思辙低头，翻看着箱子的纸签。
读了两行，点点头，向众人指道。
“从杭州府进货的水蜜桃，皆记有时间。这批货是十二天前出港的。能这么长时间保持果品的完整和新鲜，船主大哥也是用了心思的。”
范思辙心疼的看着船主。
想必他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这十箱水蜜桃的。
现在却被这贾昌盯上了。
贾昌没想到范思辙懂的这么多，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见众人被他牵着鼻子走，连忙打断道。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又不买。而我买下来对船主也是好事儿，运了十多天，再不卖掉，就要坏了。”
贾昌坏笑一声。
而那中年船主挣扎着爬了起来，将自己的宝贝水蜜桃护住。
范思辙微微一笑，回应道。
“谁说我不买啊，既然贾老板并无票据，临时购买，那便要遵守价高者得。这水蜜桃，三颗十两银子，我全要了。”
贾昌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你全要了？你有那么多银子吗？你就全要了。”
范思辙将马原礼的票据举了起来。
“我这里有张船主十箱杨梅和二十箱苹果的票据，换这水蜜桃绰绰有余了。”
马原礼咽下口水。
这可是他半个月的货啊，这小兄弟怎么回事，出手那么狠。
若是能换到水蜜桃，马原礼肯定是不亏的，但就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没想到想啥来啥。
贾昌被范思辙的气势镇住了，心中微乱，若是再提价，自己可就要吃亏了啊。
但转念一想。
这人不是马原礼的伙计嘛？
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该不会...
贾昌凑近了，看清票据上的字，笑着摇摇头。
“诶呀，跟我整这出戏吗？这票据上写的很清楚，货主是马原礼。和你这伙计有什么关系啊？”
周围的人群刚刚还在感叹出了口恶气。
没想到这年轻人只是狐假虎威啊。
这众人都知道，价高者得。
可是，若压了贾昌的价，就代表要和贾昌对着干啊。
先前出头的商人，结局无一例外，都是破产逃出京城。
马原礼是京埠港的老熟人了，他怎么敢和贾昌作对呢。
马原礼也是心慌，跑到范思辙身边，轻声说道。
“小兄弟，别闹了！再整下去，咱们俩都讨不着好。”
范思辙轻轻拍了拍马原礼的背，安慰道。
“没事的，马掌柜，我手里真有货，这价钱我还是出的起的。”
马原礼更着急了，扯了扯范思辙的衣袖。
“哎呀，小兄弟，莫要说笑了。今天所有的船都已经到港了！哪里还有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