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间发生的一切，像是过了几年一般。
当两道神光悄然遁离长宁，这座城也重新开始了它的运转。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但城中四处，早已在乱象中留下了一道道伤疤。
这些伤疤总会修复，但留在凡人心中的那些痛，却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弥补。
周仪遁出了老远，突然停下了脚步，反身望向了那座实际上千疮百孔的城。
钟嵬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停步。
周仪定定地看了长宁城许久，忽然轻声问道：“老钟，你说，我们真的救了这座城吗？”
“那是自……”
钟嵬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想起自己在城中看到的那一幕幕悲惨景色。
“算是……救了大半吧。”
钟嵬的话语中多少带了一丝怅然。
周仪接着问道：“你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吗？”
钟嵬嘿了一声：
“老钟我活着的时候可没做什么恶事，不也被恶报报了个痛快。
在那卞京城中，我曾见过不少良善之人潦倒落魄，亦曾见穷凶极恶之辈窃居高位，活得好不自在。
甚至有些时候，善是禁锢良人的规尺，恶却是恶徒攀登高处的阶梯。
嘿，报应。”
钟嵬颇有些愤世嫉俗，不过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当今天子赶出京去。
周仪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方，看向了那横亘在眼帘尽头的地平线，和地平线之上的万里长空。
“我不知上古神话时代善恶是否有报，但如今这仙道大世，恐怕是没有的。”
周仪收回目光，忽然看着钟嵬问道：
“老钟，既然世间并无业报，那就由我们来立阴阳乾坤，司善恶之报。
让世间之人无论强弱，都有那一丝希望，亦有那一丝畏惧。
善恶无报，那就由我们来报。”
钟嵬一愣，似是被周仪所构想的前路震得有些眩晕。
许久之后，他双眼发亮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那到时候，我须做那恶报！”
随即他脸色一正，单膝凌空而跪，肃然道：“愿为尊神效死！”
周仪笑了笑，随手丢了个物什过去。
钟嵬将之接在手中，随即惊道：“你这人，也恁大方！”
丢过去的东西，俨然是浊浪死后所遗的权柄。
周仪笑道：“算是提前予你的报酬。”
钟嵬推却道：“这东西给了我，你自己又当如何？”
周仪笑着摇头：“我今后之路已有了些想法，这【酆都】权柄，我已用不上了。”
周仪并未胡说，经过一番犹豫，他已决定不再重新吸收【酆都】权柄，而是将【四渎】和【地祇】作为今后发展的道路。
之所以这般决定，一方面是【酆都】【地祇】与【四渎】相斥，若是二者同时在身，【四渎】便会被压制，一身神位此消彼长，对实力帮助不大。
另一个方面，则是他在鬼啼湾所得的那样东西，让他很难放弃【四渎】。
……
相比于千疮百孔的长宁，同样经历了风波的玉溪村要好上许多。
在这个秋日的午后，人们如往常一般，有的在菜园中劳作，闲暇的则坐在村口聊着许多闲事。
只不过无论忙闲，总有人会看看村内的那个小庙，或是抬头看向远方。
直到这一日，村中的土地庙，突然亮起了熟悉的光芒。
人们看了许久，直到光芒渐渐淡了下来，农人才笑着继续挥舞起了锄头，闲聊的则回家去取一壶珍藏的酒。
一切似乎都如往常一般。
只是看着土地庙中的那道光，所有人都感觉终于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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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
玉溪村外的碧荷湾旁，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悠悠坐在河边，手中鱼竿随意一抛，鱼线便落在了河中。
至于能否钓到鱼，看鱼线旁那正翻着肚皮仰泳的乌龟便知。
大白龟边游边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土地爷，您能不能管管那小丫头，终日骑在俺背上玩耍，平白落了俺这驼碑神将的位格。”
这些日子以来，大白龟算是落在云婉婉手里了，无论他躲在何处，小丫头都能找到他。
即便是他使了隐藏身形的障眼法，也同样没有作用。
大白龟见周仪不肯理他，眼珠子一转道：“大老爷，这小丫头一看就是个有大秘密的，您可得好好查一查，指不定有什么好处。到时候你七我三，岂不美哉。”
周仪微微摇头，这只懒龟，这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大白龟见周仪不言语，还以为他是心动了，忙道：“老龟我可听说了，这世间有些妖灵，天生生来就是人形，这小丫头说不定便是什么妖族巨擘之后……”
“然后呢？”周仪淡淡问道。
大白龟一愣，然后啥？
“查清了她的来历，然后呢？夺了她的传承，抑或是将她送回从未相处过的族中，收获一番感激涕零，得来一群实力非凡的盟友？
如果真这般做，可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
周仪手下的鱼线闪着淡光，在水中来回跳跃着。
他的目光平淡，似无情绪道：
“越是为神，便越有人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你。但越是为神，便越要谨记，千万不要为了一己私利，去轻易拨弄他人的命运。”
周仪指着远处正蹦蹦跳跳跑来的云婉婉：“她此时的快乐，你真的忍心抹却吗？”
老龟闻言愣了许久，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只坏龟，不由垂着头道：“大老爷，俺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周仪笑着点点头，提起了鱼竿。
下一刻，一只被鱼线五花大绑的大白龟便被提了起来。
“哎！大老爷！您这是作甚？”
周仪微微一笑：“自然是让你亲自赔罪去。”
大白龟不敢挣扎，只得任由周仪鱼竿一抛，被甩在了小丫头面前。
“呀！大龟龟！”
云婉婉轻车熟路，一屁股便坐在了大白龟的背上。
“哎！！！”
大白龟哀嚎一声，认命地驮着小姑娘玩耍去了。
周仪心中一笑，这懒龟总想着偷懒走捷径，该让他吃些苦头才是。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颂念之声，绵绵不绝传入耳中。
周仪心神一动，浸入欲念之河，很快便看到了另一副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