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赢了?”
随着巨首鬼将彻底化作尘埃,村民们尽皆欢呼起来。
“我就说土地爷一定会回来吧?”
“嘿!也不知道是哪个念叨了一夜‘死定了’,愣是一晚上没敢合眼。”
“他娘的,你怎么知道老子一晚没合眼。”
“……”
听着村民们放松的话语,周仪自长发男子出现后那始终燥郁的内心多了一丝宁静。
钟嵬等人走上前来:“你果然没事。”
周仪面上有一丝苦笑:“或许吧。”
见钟嵬似欲询问,他抬起手来,止住了他的话语。
望着钟嵬面上的黑斑,周仪突然一指向他点去。
下一刻,钟嵬的身躯上竟有黑色的火焰燃烧起来。
小荷惊呼一声,便欲以水法给钟嵬灭火,钟嵬却抬手制止了他。
半晌之后,众人发现钟嵬面上的黑斑竟尽数褪去,原本虚弱的感觉也恢复了许多。
这汉子舒适地伸了伸懒腰,看着周仪道:“你这手段,难道又突破了不成?”
见周仪点头,他忙问道:“是【酆都】?”
周仪含笑颌首。
“神位叫什么?”
“判官。”
“判官?我喜欢!”
这家伙看着周仪,眼中的艳羡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周仪摇了摇头:“我待不了多久了,暂时没时间与你掰扯这些,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去做。”
众人看向周仪,才发现他的身躯开始渐渐僵硬,似要回归到神像的状态。
钟嵬正色问道:“何事?”
周仪并未正面回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恐怕非常危险,若是陷入其中,恐怕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问你这个了吗?何事?”
周仪看着这丑汉子,不由笑了。
这家伙——
“我需要你带着一样东西,去一趟长宁城。”
“好。”
至于如今的长宁城是何状况,周仪不知,钟嵬也不在意。
神像逐渐僵硬起来,周仪微笑地看着众人和村民们,声音轻柔而笃定:
“等我回来。”
随后,那含笑的神明便彻底化回了泥塑。
“这家伙,处境估计也不妙吧。”
钟嵬的话语声让欢呼的声音低了下来。
人们似乎有些丧气,拖家带口往各自家中走去。
叶青鸾默然向土地庙内走去。
“青鸾姐姐,你去哪?”
“土地爷案前的香炉该脏了,我去擦擦。而且,我想修炼,我想变得……不那么弱些。”
小荷跟上前去:“我要是。”
“诶,还有我还有我!”
大白龟正欲跟上,却被小荷一记水花拍了回去:“你这家伙,还不把土地爷的神像扛回来。”
钟嵬看着陡然静下来的土地庙外,不由摸了摸鼻子:“是我说错话了吗?”
他未再多想,拿上周仪和他说的东西,决然向长宁城而去。
玉溪村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有微风吹起,传来了凡人们的祈祷声。
这一次,为神而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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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识再一次回归鬼啼湾时,周仪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鬼蜮与人间之间,如同只有一线之隔。
他有些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在这之前,有个麻烦得先解决清楚。”
周仪面色平静,突然一指点在了自己身上。
周仪的身躯上,竟燃起了和钟嵬一般的黑焰。
他沐浴在黑焰之中,神态怡然,观察着自己的身躯与神魂。
良久之后,周仪皱起眉头,自语道:“难不成真是我想多了不成。”
他心中一动,突然取出了东去剑。
黑焰燃起,附着在了剑身之上。
在那焰光之中,周仪终于看到了。
湛蓝的长剑之上,一根细到极致即便以法眼也难以察觉的银丝,赫然现了出来。
“果然……”
周仪眼神莫名,焰光一涨,银丝彻底燃尽。
当时自己被长发男子追逐时所发现的银丝,恐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对方真正的手段,实则在这东去剑上。
“好一个瞒天过海,真是个狡诈的对手。”周仪不由轻声感叹。
“哈哈,那可真是多谢夸奖了。”
一个面带笑容的男子缓缓踱步而出,河水流动,水流将他的长发扬起,在水流中飘动,让其显得邪魅异常。
周仪面色平静,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出现。
“阁下追了我这么久,也该说说到底所为何事了吧?”
长发男子面含笑意道:“哦?我身为冥河派长老,你多次杀我宗门弟子,我追杀你难道不是十分正常吗?”
周仪淡淡道:“此话便不必说了,我会入这鬼啼湾,想必也是阁下的安排。”
“好个聪慧的神明,可比我曾见过的那些被血肉与香火所污染的伪神强多了。”
周仪心中微动,面上却无半点变化,似未听出对方话语中的试探。
“没错,我原本确实不想杀你,但现在……你还是死吧。”
长发男子后半句话落下,竟陡然暴起,无数银丝如同千万把长剑,将河水洞穿,刺向周仪的身躯。
虽早有防备,但周仪依旧被这每一根都含着沛然法力的银丝瞬间洞穿了防御。
在这水流之中,身为河伯的他竟快不过这银丝!
“洪流!”
周仪轻吼一声,周身河水汇于长剑,向着长发男子挥去。
在这长河之中,这一剑几乎是他威力最大的一招。
但那长发男子却只是轻笑一声,笑道:“你可知,冥河派除了炼魂炼阴的功法之外,所传的便是水法。”
他甩出一把银丝,猛地一提,水流竟似被银丝牵引一般,朝着周仪的长剑撞去。
鬼啼湾底部,两股相逆的水流对撞在了一起。
浪花翻涌间,周仪身上的判官袍浮现而出,判官笔指向长发男子。
“尔有罪。”
长发男子微微一愣,感觉身躯似被冥冥中的力量所缚。
他感觉到了,束缚于他的,便是他的罪孽。
虚幻的古书翻动,发黄的纸上,出现了一个染着一丝血红的名字:
“楚昇。”
周仪心中微震,笔锋却更加坚定地朝着古书划去。
长发男子看向自己的指尖,血肉竟在渐渐消散。
他先是一愕,随即竟疯狂大笑起来:
“谁敢!谁敢定我的罪!便是道主,也不能定我楚昇之罪。这个世间,没人能可以做我楚昇的主!”
他状若疯癫,一根银丝突然缠上他的手臂,而后猛然一绞。
正在消散的双臂掉落在了河水中。
而后,更多的银丝开始缠上了他的身躯。
噗……
下一刻,无数血沫洒落水中。
他把自己彻底搅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