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光滑的石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
周仪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站在庙宇的中央,目光深邃而平和。
他面带微笑,仿佛方才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一般。
“与你何干?”
身着青色长衫的王砚山,眉头微锁,显得有些不悦。
“他人所做之事,无碍我心,亦难污我名。”
周仪淡淡回道:“前辈为官多年,应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想因我为神而降罪,晚辈又何须再多辩驳?”
周仪的话语中不乏几分火气,随着对神道认知渐深,他自然明白那些所谓的神灵,大多不过是一些窃据神位的妖鬼邪灵罢了。
这些伪神不曾拥有最关键的敕符,无法通过神位掌控权柄,因此即便特殊的能够吸收香火,也多被浊念侵蚀,思维偏执邪恶,无法如真正的神明般护佑信众。
若只因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将自己指为邪神,那未免也太过失了偏颇。
“但晚辈唯有一言:我虽为神,但我亦自人而来。”
“自人而来”四字,让王砚山眉间的“川”字稍微松解了几分。
但他依旧直视着周仪,语气没有多少波动:“但你的存在,已然影响了玉溪村的宁静。”
“若前辈认为的宁静,是沉溺于虚假的丰收、如若猪狗般任由仙门屠戮,那晚辈的存在,确实影响了玉溪村。”
虚假的丰收?
王砚山眼神一凝:“你知道了什么?”
周仪面上反而露出恍然:“原来朝廷同样知道这些。”
这一瞬间,眼前这个从来都刚强坚韧的老者似乎多了几分沧桑,轻轻摇头道:“是我等当政之人,对不起天下百姓。”
周仪只能沉默,他明白自己所知的还是太少,妄论对错只会显得无知。
一番对话下来,王砚山的态度终究是松动了一些。
老爷子看着周仪,忽然笑道:“老夫见过许多所谓神明,不得不说,你是其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不似神明,反倒像个书生。”
周仪笑答:“晚辈亦曾读书。”
王砚山不由摇头道:“世间读书者何其多,便是那些所谓忘却凡俗的修行人,亦需识文断字。”
“读书是为明理。”
“老夫曾与真仙论道,曾与魔尊参禅。世间学识渊博者何其多,便是老夫,也不认为自己的学识能比得过那些寿数无穷的老东西。只可惜,明礼者不一定行理,言仁者亦不愿为人。”
周仪知道王砚山所指,其实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他们高踞于世间,享受着普通人奉献的一切,却早已背离了众生。
相比周仪,王砚山与仙门打过的交道更多,自然也看到的更多。
周仪沉默了许久,最终摇头道:
“终究是拳头不够大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拳头不够大!”
王砚山抚手大笑,随即面色一肃:“若是真有一日你拳头够大,又该如何治理这些所谓真仙?”
“以教化之,以政镇之。”
“以教化之,以政镇之?”
王砚山不由重复了一遍,很快便读懂了周仪所说的意思。
周仪所谋,乃是以神道信仰分化诸宗,再以国力镇之。其实此举周仪前世已有先例,但此世毕竟是拥有真正仙人的世界,难度显然要高出不知凡几。
仙人横压此世不知多少岁月,王砚山自然明白若无足够的力量,一切都是空谈罢了。
不过此时的他却反而一反常态地没有泼周仪冷水,反而笑问道:“看来你心中早有大道啊,只是不知你如此苦心孤诣,到底又是所为何来呢?”
周仪淡然一笑:“世人皆有私心,晚辈自然也有所求。”
王砚山也未曾料到周仪竟这般直白,微微一愣后道:“不妨直说。”
“我欲为大赵国神。”
……
王砚山沉默了许久,面有恍然:“这便是你的政教合一之道吗?你这神明,果然所图甚大啊。”
周仪没有否认自己的野心:“晚辈所欲,对大赵有益无害。”
随着对神道认识渐深,他便愈发感受到神道与人道之间的紧密关联。
他已然明白,若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便绝对不能失去人道的助力。
王砚山深深看了周仪一眼,旋即摇头道:“今日你之所言,昨日老夫之所见,确实让老夫决定暂不杀你。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如今的你,连并无真仙坐镇的冥河派都难以抗衡,还不足以让老夫对你做出承诺。”
周仪自然明白,仅凭自己三言两语不可能让王砚山这般人物对自己投注。
但今日是他最后的机会。
于是他不再犹豫,伸出手来,一枚黑色敕符自他手中飞起,缓缓浮空。
“若是我能为大赵带来此物呢?”
这枚分属酆都权柄的敕符,乃是他击杀一头厉鬼后所得,未曾想竟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王砚山略带疑惑,伸手缓缓放在了敕符上。
敕符微微闪烁。
霎时间,独属于其中的神道信息,尽数流入王砚山的心间。
下一刻,这位大儒的眼中爆出前所未有精光,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土地庙:“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难以言喻的压力袭来,周仪只觉如同一座大山镇于头顶,浑身神力都被镇压。
周仪心中明白,决不能在此时漏了底子。
斩仙台与炼神炉是他最大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于是他咬紧牙关,看着王砚山道:“前辈只需知道,这天地之间,唯我一人可以缔造此物。”
周仪故意把“缔造”二字说得重了些。
王砚山眼睛一瞪,眉间的“川”字愈发明显:“你便不惧老夫杀人夺宝?”
“只要晚辈活着,此物只是神道的初始罢了。”
周仪强忍着如山的威压,勉力笑道:“晚辈未曾撒谎,前辈亦不是短视之人。”
下一刻,山川般的威压陡然散去。
王砚山深深看了一眼周仪,沉声道:“你所求甚大,便是老夫也没有资格做主。待此间事了,老夫会重回朝中为官,此间之事……老夫会秉明天子。”
在接触到那枚神道敕符的一瞬间,王砚山便意识到了此物所代表重要意义。方才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直接吸收这枚敕符,立地成神。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此物真如周仪所说,能够不受限制地被人族所得,甚至连天地间的格局都有可能因此改变。
大儒一诺,重逾千金。
周仪明白自己所谋已然走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饶是深沉如他,也不禁露出了喜色。
“那晚辈便恭候前辈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