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阴九元身上的血煞之力散去,周仪也收起了金印,一身气息尽数敛去。
那官服男子见双方罢手,稍稍松了口气,对着阴九元等人拱手道:
“在下长宁县县令李艾,众位应该是冥河派的上仙吧?不知众位到这小小山村有何贵干?”
阴九元闻言怪异一笑:“原来是世俗王朝的官吏,那事情便好办了。我师弟李长生归乡探亲期间死了,是在这玉溪村出的事,你若知趣,便将这村子的人全部交给我吧。”
李艾闻言眉头一皱,勉强笑道:“上仙说笑了,玉溪村百姓皆是不通仙法的凡俗之人,怎会和上仙之死有关。”
一名冥河派弟子轻哼一声道:“让你交人你便交,哪来这么多废话。”
阴九元同样斜睨着李艾,显然并不把凡俗官员放在眼里。
“玉溪村村民皆是我大赵子民,我大赵官员没有将治下百姓交出去的道理!”李艾的语中也多了几分冷意。
“好大的胆子!莫非你忘了仙凡契约不成?”
那冥河派弟子颐指气使道:“这整个长宁县,靠的可是我冥河派的庇护。”
仙凡契约?原来如此。
一旁的周仪闻言心中微动,原来冥河派与长宁县之间还有这般牵连。
当初他执掌丹云城之时,也曾按惯例与一方仙门缔结此契。根据契约约定,丹云城需每年向缔约宗门供奉山珍宝物,并让宗门在所辖之地内任意挑选修仙种子。
而宗门需要做的,不过是在凡俗势力遭逢危难之时,提供一定的庇护。
可当初万魂幡主人强行摄走丹云城之时,动静如此之大,缔约的宗门又哪里得见半点踪影。
对于冥河派弟子的言语,李艾依旧不卑不亢道:“上仙说笑了。冥河派庇护长宁,长宁亦供奉冥河派,双方各取所需,并无从属之别。”
“你!!”
阴九元想要发作,但见着李艾身后护卫,却又只得压制下怒气。
突然,阴九元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仙凡契约,长宁县只可供奉我冥河派一门才对。”
他突然抬起手指,指着周仪笑道:“你长宁县若不想违约,便给我捣毁了这邪神淫祀。否则我只能上禀掌门,让掌门取消契约,不再庇护长宁县。”
“这……”
李艾闻言露出犹豫之色,对于长宁县来说,仙门的庇护必不可少,自己若是真的与冥河派撕破面皮,恐怕会使得全县百姓陷入生死危机,到那时他便成了长宁的罪人了。
“父亲……”
一旁的李慕言就父亲如此表情,顿时着急起来,若是父亲真的依了仙门之人所言,那可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他也不愿父亲与先生成为仇敌。
更何况先生从未作恶,对玉溪村更是有着莫大的恩情。
就在这时,忽有一声轻笑声传来。
只见周仪面含淡笑,似乎方才被谈论的对象不是自己一般。
他淡笑地看着阴九元道:“你我之间的争斗,将凡人牵扯进来作甚?仙凡契约只是要求凡俗势力不可同时供奉多个宗门,长宁县可从来未曾供奉于我。”
“更何况,我似乎记得,仙凡契约曾明文规定,凡人不得干预仙门之事。你我之争,本就是仙门之争,若是将世俗王朝牵扯进来,坏了规矩的反而是你们吧?”
仙门可涉足凡俗,凡俗却不得干预仙门,这在仙凡契约之中本是极不平等的约定,但放在此时,却又有了不同的作用。
阴九元面色一滞,只得以威胁的眼神看着李艾,示意对方做出“正确”的抉择。
李艾深深看了周仪一眼,突然笑道:“这位上仙说的不错,我等一介凡俗,确实不好越俎代庖,胡乱干预仙门之事。”
“你!!!”
阴九元勃然大怒,却知今日所愿已难成行,只得恶狠狠道:
“好好好!长宁县令是吧?希望你莫要忘了今日的选择。”
他唤出灵舟,正欲率着同门们离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狞笑地看着下方道:“今年甘霖祭,冥河派人手有限,玉溪村既然悖逆,便免了甘霖祭好了。”
说罢,竟不理会李艾陡然难看的脸色,大笑着驾驭灵舟离去。
甘霖祭?
周仪正疑惑间,却发现李艾的面色沉凝如水,听到此言的玉溪村百姓更是面如死灰,如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噩耗。
“完了!完了!这眼看便要秋收了,甘霖祭竟然被取消了……”
“唉,今年的收成算是全泡汤了,这可怎么活啊!”
“土地爷这回算是把仙人给得罪死了……”
“说的什么屁话,要是没有土地爷,咱们早就被狗蛋杀了,还谈什么秋收?”
村民们的言语落入周仪的耳中,心中对于甘霖祭的作用大抵有了猜测。
眼见阴九元等人已然远去,李艾走上前来,看着周仪道:
“阁下滞留于玉溪村之中,不知所为何来?”
周仪听出了对方语中所带的那丝埋怨与不满,回应道:“为神明者,自是为庇佑一方。”
“就怕阁下带来的不是庇佑,而是祸端。”
周仪眉头一挑,随后淡淡回应:“李大人拭目以待便是。”
说罢,周仪不再言语,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众人面前。
“好狂妄的家伙。”
李艾身后的那名护卫冷哼一声,望着周仪所在的土地庙,眼中闪过一丝战意。
“申屠,莫要冲动。此人是敌是友,如今还不好说。”
李艾说着看了一眼李慕言,见爱子眼中似有些着急,摇头道:“想去便去吧。”
……
待李慕言来到土地庙时,发现周仪正以手覆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先生……”
周仪抬起头来,对李慕言笑道:“你来的正好,关于这甘霖祭,我正好有些疑问。”
李慕言闻言一呆,随即便解释起来:“先生有所不知,每年秋收之前,仙门都会派人到凡俗之中,施展甘霖之术,从而向天求来一场甘霖雨。这求雨的过程,便被称为甘霖祭。”
“这雨有所特殊?”
“先生所料不错,据说上古之时,人族虽通农事,但作物收成却极其有限,无法满足人族生存所需,直至后来有了甘霖祭。
甘霖祭后,便会有甘霖雨落下,原本贫薄的收成,能上涨四成左右。因此每年甘霖祭,对农家百姓来说皆非常重要。”
“原来如此。”
周仪心中了然,难怪阴九元一副拿捏定了玉溪村的模样,对于农人来说,这确实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通过香火之力的反馈,他已感受到了一丝民怨。若是不能解决此事,不但玉溪村的信仰将大打折扣,恐怕今后信仰的传播也是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