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竟连鹿马都分不清了么？”
胡亥说出的这番话，好似一道惊雷劈落。
狠狠劈在了满朝文武的心间！
麒麟殿内闪烁灯火，随着胡亥那如声洪钟般的质问，变得飘忽不定。
而谈笑风生的赵高与众卿，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惊得面目愕然，不知所云！
他们此刻心中都在想。
胡亥，这个昔日里，只知饮酒取乐的傻瓜。
今天为什么会这般不同？
那凌厉的眼眸，充满压迫感的气势，宛若觉醒的神龙令人生畏。
何为君臣？
他们就是臣！
胡亥就是君！
放眼整片麒麟殿，人头攒动。
数百名朝臣，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而在茫茫多的朝臣当中，最感到震惊的便是赵高了。
小小的眼神，大大的疑惑！
他不理解胡亥到底是抽了什么疯？
鹿是他拉来的，马也是他有意指引的！
大伙都顺着他说话，他却反倒掀桌了呢？
赵高脸色唰的一下苍白了起来。
此时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疑惑像是一团浓厚的黑云，挤满了他的心间。
从胡亥很小开始，他就已经在暗中下棋了。
目标就是让胡亥成为秦二世。
成为他的傀儡皇帝！
这么多年来。
这个事事以他为马首瞻的小皇帝。
今天怎么转性了？
难道他忘了.....
是谁扶他登临大位的吗？！
还是说，他一直都在装？对自己装作顺从？
赵高心中充斥着不安，而胡亥的清算，则才刚刚开始。
攻守之势异也....！！
只见赵高强压下心中的疑虑，斗胆进言道：
“陛…陛下！”
“何谈大臣们皆为趋炎附势之徒？”
“陛下，这汗血马，可是您金口亲言的呀。”
群龙无主的朝臣们，一听带头大哥发话了，纷纷应声附和道：
“没错，微臣亲耳听见是陛下说是汗血马。”
“丞相所言甚是，臣也听见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以胡亥的视角来看。
这帮人，像极了一群只会点头称是的应声虫。
面对群臣一边倒的论调，胡亥还没开口。
那些不愿与赵高同流合污的老臣们。
却站了出来，力挺自己的主子。
“哼！陛下分明就是在借事喻人！”
“可笑尔等这帮脑满肠肥的畜生。”
“为了搏那阉狗一笑，竟不惜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实在是荒谬到了极点！”
他们这些老臣，刚才也被胡亥所展现出来的霸气，给震撼到了。
有那么一瞬，竟有祖龙在世的错觉。
最让他们激动的是开这个头的人，居然是胡亥！
“赵高，这些是你为寡人挑选出来的名臣贤士？”
胡亥凌厉的目光，扫过朝堂之上的众臣。
最后缓缓停在了赵高身上。
他再一拍龙椅冷笑道：
“大秦的朝会，怎么就成了你赵高的一言堂？”
“推举干吏？结党营私？”
“这么多年，你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这话，宛若一颗惊天炸弹，落在了鸦雀无声的麒麟殿上。
吓得不少站在赵高身旁，阿谀奉承的大臣，纷纷冲胡亥跪了下来。
“陛下！臣....臣并非是颠倒黑白！”
“方才只是臣看错了！笼子里的是鹿！鹿！”
“陛下啊，臣一心为国，岂能是趋炎附势的佞臣？”
“万望陛下明察！”
群臣求饶，解释，自证清白。
众生百态这个词，在这些墙头草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而他们的主子赵高，当下也在拼了命地辩驳。
只听他满脸委屈的哭道：
“陛下！老奴为大秦奉献多年，不曾有过半点不臣之心？”
“老奴纵死亦不敢结党营私啊！”
“臣对大秦，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对于突如其来的翻转，以及赵高的求情，忠臣们虽说一时间有些错愕。
但更多的，却是发自肺腑的激动！
任谁都知道，赵高独揽朝政多年。
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把大秦江山当做自家的私产。
人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如今报应总算来了，这岂能让他们平静？
“天不绝我大秦啊！”
“苍天有眼！未想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那阉狗被兴师问罪？”
“我们都错怪陛下了！”
他们满脸激动的看着胡亥。
这位被他们以为纵容赵高的昏君。
没想到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人！
天不绝大秦！社稷有救矣！
而胡亥这边面无表情。
他无视了百官的哭诉，他直面赵高，不屑的冷笑道：
“亏你还敢称自己为忠臣？简直厚颜无耻！”
这话一出。
那帮老忠臣又一次内心兴奋了！
一个他们最不看好的昏庸君主。
居然是一个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天不亡我悠悠老秦！
纵然再对时局失望，但主君的一句话，还是能够让他们，这些仍忠于大秦的老臣。
燃起心中那早已熄灭的斗志！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为了大秦江山，为了秦二世，他们全都豁出去了。
“老夫今年七十有六！早就活够本了！”
“今个不妨就挑明了说！”
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
忠臣阵营当中，走出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他扑通一下便跪在了胡亥驾前，声嘶力竭的道：
“老臣！参丞相赵高八十三宗罪！”
“大胆——！”
“凭你也配参丞相？你莫非以为自己有多干净吗？！”
那帮依附赵高的大臣们，听到这话顿时不干了。
他们齐刷刷的跪倒在胡亥面前。
仗着人多，对那位企图弹劾赵高的老臣口诛笔伐。
各种莫须有的罪名，一股脑的安到了他头上。
这当中忠臣阵营里，纷纷出言力挺仗义执言的老臣。
然而，由于人数实在太少了。
气势上弱了他们一大截。
反观对面。
却有愈战愈勇的错觉。
趁乱同时，赵高不断向龙位上的胡亥眼神示意。
那意思很清楚。
你不仁，就休怪我拉你下水了！
赵高敢肆无忌惮的根本，是因为两年前，他与李斯合谋篡改了祖龙的诏书。
祖龙原定是将大位，交由远在北方的皇长子扶苏接替。
扶苏又有蒙恬撑腰。
而赵高与扶苏。
一直以来都存在着极深的矛盾。
如果真让扶苏称帝，那赵高是没有活路的了。
所以为了自保，他与李斯合谋篡改了继位诏书，而最终获益人是胡亥。
内情一旦爆出，他想要自清，只怕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赵高还是天罗地网的首领。
其底蕴不可小觑。
这就是为什么胡亥一直要韬光养晦，暂避锋芒的原因。
就是害怕对方狗急跳墙。
但今天！
他没有这些个顾虑，直接无视了赵高的眼神威胁。
对殿前争执不休的朝臣冷喝道：“若谁再敢吵嚷，立即推出斩首！”
“是！陛下！”
在胡亥身旁的两名侍卫得令，当即便拔出了腰间的利剑。
神色不善的看向朝堂上，惊愕恐慌的众臣。
殿上见了兵器！？
自大秦开国以来，几乎从未有过的事！
可如今却发生了！
望着那两把明晃晃的尖刀，赵高一派的大臣，哪还敢多嘴？
可别人畏惧，不代表赵高会害怕。
他还真不信！
区区一个任自己摆弄的傀儡皇帝，会有倒反天罡的本事？
反正自己的底牌还有很多。
他眼下倒想看看，这小家伙要闹什么幺蛾子。
只见赵高若无其事的坐回了位子上，对着上方的胡亥讥讽道：
“呵呵...陛下的龙威，让咱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陛下，俗话说得好呀。”
“法不责众，您今日问责这满朝文武，应该也有个缘由吧？”
赵高这番悖逆之言，气的忠臣们咬牙切齿怒道：
“放肆！你有什么权力质问陛下？”
面对质问，赵高冷笑一声，身法好似鬼魅。
顷刻间，便来到那名斥骂的忠臣跟前。
咔嚓一声便扭断了他的脖子！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碍事的东西！”
“本相在照看两朝秦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居然敢这么跟咱家说话？”
赵高如同丢垃圾般，将手中早已断气的大臣扔到一边。
殿内杀人？！
众人纷纷后退，倒吸口凉气。
很多人忍不住看向胡亥，想要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面对殿上杀人的赵高，胡亥那稚嫩的脸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压根看不出什么端倪！
面对杀气腾腾的赵高，胡亥不仅没有露出半分怯懦。
反倒冷笑道：“既然要个说法，寡人定会满足于你。”
“来人，宣李斯进殿！”
话音落下。
赵高表情大变，看向远处的大门。
拽动铁索的哗啦声，响彻在寂静的麒麟殿内。
正门，一名身着囚服，面容枯槁，佩戴着沉重铁枷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而此人，便是昔日大秦的丞相，辅佐先帝一统六国的丞相李斯！
“罪臣...罪臣李斯。”
“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