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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映月拖着张芙蕖向后退,尖声问:“什么意思?”

曹昂竖起长弓,拉弦瞄准她,松开,“嘭”地一响:“我在这里射你,射中你,她活。射不中你,你活。”

“不!”张春华第一个不同意,她和曹昂相处这段日子,太知道他不加准心的箭术离谱到了什么程度。

侯映月看张春华反应这么大,低头考虑,却没看到不讲武德的曹昂早就拈弓搭箭。

“嗖”地一声响,她抬头,只觉眉心一冷,大脑仿佛被一条毒蛇窜入啃食,随后就瘫倒在地。

张芙蕖跟着倒地,愣愣看着眉心中箭的侯映月,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箭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曹昂回头,对脸色发青的张春华挑挑眉。心里对蔡文姬充满了感激,想不到这位邻家姐姐的眼光这么毒辣,不过远远一看,就知道自己射不准是因为力气太大,用力过猛……

只是,自己没想射死她的,明明瞄准的是肩膀……

“坏蛋!你吓死我了!”张春华哭着,跑过去扶起张芙蕖,心疼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曹安民带着另一部分部曲奔跑过来:“阿兄!阿兄!不好了,不好了!大帐被那座大寨的匪寇给围住了!”

曹昂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古怪起来。心想,我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预知能力啊?

刚才骗张春华去整顿部曲,结果在这里就遇到了暗算。

之前听说侯玄押走司马懿俘虏的匪寇,牢房还塌方,隐隐觉得不对,就让安民今天带匪寇家眷来看热闹。结果,这些匪寇还就真的没死,又来闹事了。

“阿兄,怎么办?”曹安民一脸担忧。

曹昂摆摆手:“好办,我去和他们谈谈。”

“谈?”

曹安民、张春华、张芙蕖都是一惊。

……

……

匪寇们此时已经开始进攻。

清流们的部曲被侯映月调虎离山,守卫在帐篷周围的兵丁稀少。

于是他们对掳走侯映月的曹昂更加痛恨,群情激愤逼着曹操指挥部曲,打退匪寇,以将功折罪。

曹操心里只骂娘,就眼前这么点兵,能守住本阵就是天幸,还打退匪寇?

但他如今也身陷重围,只能仓促应战。

与其说他是仓促应战,不如说他似乎是在拖延时间,与匪寇们消极僵持。

有清流发现这点蹊跷,纠集众人去禀报陈寔。

于是陈寔亲自来质问曹操,众人打定主意,若是曹操再不卖力退敌,就是与匪寇有所勾连,须先杀之。

曹操当然不会受他们这些软趴趴的威胁影响,一如既往。

只不过,他时不时地望向园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救兵。

这个时候,陈寔实在看不下去,命令自己身边的部曲将曹操围了起来。

“孟德,莫要怪罪。谁不知你当日是征战黄巾的勇将,如今却消极退敌,我们死是小,可帐中护着的百姓怎能受此荼毒?实在是你今日所为,甚是蹊跷。”

曹操瞋目:“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可不慎?兵锋所指,瞬息万变,形格势禁,更须灵活裁度!”

蔡邕这时也帮着说话:“陈翁,若无孟德,谁人来指挥呢?”

但一伙清流这会又觉得自己行了,甚至有人推举九岁的司马懿来指挥,把司马懿唬得脸色发白。

正在他们闹哄哄乱吵的时候,帐外有人大喊:“小郎君回来了!”

听到曹昂回来,清流包括陈寔顿时红了眼,一窝蜂冲出帐去,然后就傻了眼。

看到曹昂扛着的侯映月尸体,陈寔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

……

在张芙蕖和奄奄一息的侯映月亲信的交代下,曹昂总算洗刷掉了冤屈。

他得知老爹被架在火上烤,哈哈大笑一阵,主动请缨要去说退匪寇。

清流自然不信,司马懿都觉得他这是异想天开。

曹昂对曹操耳语几声之后,老曹觉得可以一试。

于是放开栅门,曹昂领着曹安民和一众部曲就冲向了匪寇们的本阵。

清流包括司马懿都在呵呵冷笑,等着看他靠这些老弱残兵怎么被匪寇斩首残杀。

可是让大伙再一次傻眼的是,原本凶狠不可挡的匪寇一遇到曹昂手下那帮老弱病残,齐齐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跪地哀嚎起来。

陈寔“噌”地站起:“这……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懿失态大喊:“邪术,这是邪术!”

不过一会,那些哀嚎的匪寇们就再次拿起武器,转身冲出了园门,杀奔许令府。

曹氏大帐中,如冰封一般安静。

曹昂带着老弱病残凯旋,进帐就哈哈大笑,捋捋不存在的五缕长髯:“什么匪寇,在某眼中,土鸡瓦犬而已!”

曹操尬得眼角一抽,呵斥他退下。这才向清流们解释,是曹昂让俘虏的匪寇家眷来看热闹,又怕闹出乱子,所以混编入了部曲中。

适才他指挥这些匪寇家眷冲入匪寇本阵,匪寇们看到自己的妻儿老母,自然痛哭流涕。这些匪寇家眷在矿场吃得好、睡得好,对曹昂感恩戴德,大赞曹君仁义。

匪寇们自然心悦诚服,并合盘托出:今日之变,全是侯玄的密谋。他向匪寇承诺,只要能杀光园子里的清流和陈氏一族,陈氏的地和钱粮就全都分给他们,让他们再做良民。

曹昂听明白之后,对匪寇们动之以情(你们的家眷还在我手上)、晓之以理(侯玄是官,你们是匪,怎么会让你们拖累他,必定会灭口的)、诱之以利(侯玄令府里的钱也不少,现在他以为你们在和清流攻杀,更该攻其不备,大发横财)。

匪寇们恍然大悟,杀向侯玄府邸。

张芙蕖听曹操讲完来龙去脉,藏在袖子里的手激动得颤抖不已,泪水止不住涌出眼眶。

曹郎君,是个有心人……

……

……

一场动乱,被曹昂奇妙地解决,陈氏的乡射大典继续进行。

蔡邕提议,今日曹小郎君的韬略、武艺、头脑都是上上,应当考评为第一等。

可是一众清流仍然不情愿,旧事重提,说什么曹昂作弊,德行不过关。

陈寔老奸巨猾,不愿意恼了众人,闭口不言。

曹操实在心累,打定主意从今不再与这些伪君子厮混,于是也就不愿再开口。

蔡邕无奈,提出让司马懿和曹昂再比比文赋。

他出身桥玄掾属。桥玄极为推崇曹操,因此也影响到了身为他掾属的蔡邕。蔡邕也对曹操寄予厚望,再加之今日看到曹昂面对汹汹匪寇尚且镇定自若,轻描淡写就让众匪倒戈,化解危机,更是对曹氏充满了信心。

所以,他决定尽力帮曹氏扬名。

司马懿的文赋水平自然不低,曹昂嘛……有张芙蕖帮着作弊。因此两人再一次比了一个平手。

清流仍然推崇司马懿,贬低曹昂。

蔡邕也是意气之徒,此刻气性上来,拍案而起:“比诗歌!”

汉代没有科举,诗歌只是士人自娱自乐抒发情怀的作品,很少在这种大型场合比拼。

蔡邕这是被逼急了,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让曹昂扳回一城来。他想曹操的诗歌造诣相当之高,虎父应当无犬子。

哪知道他这话一出,清流们没怎么,直接把曹昂给吓得腿软了。

此时司马懿已经端端正正站到了较场中间,构思片刻,随口而诵:

八方徕采,毕会许乡。

旌旗猎猎,以飨德昌。

惟敬惟德,天地清商。

清流恺恺,浊水汤汤。

恺恺于成,汤汤终戗。

我有罴虎,噬彼贪羊。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首诗一出,一众清流齐齐红了眼睛。

因为这首诗描写的就是如今的乡射,八方华彩清流汇集许县,祭祀修德,敬于天地。我们清流都是君子,那些浊流终将被戗。今日与会的都是人才虎熊,小人宦官不过我们口中的贪狠之羊。

词义虽浅进,可勾动了清流们同仇敌忾的情绪。况且司马懿只是个九岁的娃娃,能作成这样的诗歌,已经很让人惊艳。

在一众冷眼之下,曹昂战战兢兢被老爹逼上了较场,思来想去,只能抄诗了: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此诗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直入园门,止于较场。骑士翻身下面,送来王允给陈寔祝贺乡射的书信。

陈寔颤颤巍巍打开信札,全身一僵。

过了许久,他才放声道:“曹氏郎君,心怀日月,德比仁庄,其勇猛庄严,真虎熊也!”

“这是王豫州王子师,对曹郎君的赞誉。”

他将信中王允关于曹昂为救王允带几十人勇闯匪寨的英勇事迹说了,并郑重表述了王允对曹昂的敬意与推崇。

陈寔顿了一顿,激动流涕道:“我清流有此贤才,却因无谓的门户之见,而倍加摧折贬抑,岂配自诩清流哉?”

说着,他向曹昂深深一礼。

曹昂连忙还礼,脑袋还很懵。

清流听得面红脖子粗,尽皆无地自容起来。司马懿脸色一白,倒向老奴的怀里,人生第一次,他有了种面对高山无力攀越的挫败感。

曹操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笑着笑着,忽然觉得竖子这首诗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不知怎么,他感觉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儿子抢走,心里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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