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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县西郊的陈氏园林里鼓瑟吹笙、钟磬悠扬。

一众参与乡射礼的士人,在许令侯玄和长者陈寔的带领下完成祭祀,再拜后,归于山岗祭台下的席位。

曹氏仍然被安排在山脚的末尾,相当扎眼。

新任许令侯玄敬过长者,轮番把盏,到了曹操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将一杯酒“失手”倒在了地上。

“孟德,你我同是中常侍之后,本应亲近。你看!怎奈天公不作美,本令不胜酒力,容谅,容谅!”

说完,他扫一眼坐于曹操右手边的张芙蕖,嗤笑一声,转身就走回高岗。

曹操面色深沉,却无怒色。他举杯饮下酒,与张氏一起落座。

倒是张春华好生不快,小嘴嘚嘚地小声骂着仇人侯玄。

“你也不生气!”她看到曹昂若无其事吃起食案上的点心,迁怒于他。

曹昂耸耸肩:“这有什么可生气的?他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们生气,如果我们生气,反倒便宜了他。一条狗而已,不至于。”

曹氏是宦官之后,老曹却是靠和宦官作对起家,这种背叛自己“阶级”的可耻行为自然受宦官之流白眼。而他们想要融入清流,却也由于阉宦之后的身份不尴不尬。可谓两头受排挤。

曹操早就无所谓了,些许虚名和面子而已,哪有实利重要?

听到竖子这番话,他哈哈大笑。

曹笏瞥了曹昂一眼,面色稍霁。

张芙蕖也诧异地看了眼曹昂,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祭台上三通鼓响,乡射的较艺开始了。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郎君勉之!”张芙蕖看到曹昂起身向下方较艺场走去,温和鼓励。

曹昂翻个白眼,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

好巧不巧,曹昂恰好抽中了司马懿作对手。

前些日子,清流因为司马懿和曹昂剿匪的事,在曹操这里吃了瘪,此刻自然少不了揶揄比较,一拉一踩。

曹昂的扮相固然英气逼人,可架不住清流更喜欢司马懿小老头般的样子。

司马懿先射,沉腰开肩,侧身拉弦,弓如满月。

一声钟鸣,“嗡”地弓弦响,长箭直直飞射,数丈外的靶子腾起一股尘埃。

过来看热闹的百姓看到司马懿虽然人小,但却如此风采,爆出如雷般的喝彩。

记录成绩的小厮记下中靶的位置,遣人飞奔禀报。

“差一分中靶心,上佳!”

高岗上有人大喊,宣告成绩。

清流们顿时喜笑颜开,觉得这次射艺第一,非司马懿莫属了。

即使面对如此令人振奋的场景,司马懿依然面无表情,他向场下走,正迎曹昂走上来。

两人擦肩而过,谁都没有看谁一眼。

曹昂登上射场,就迎来了一阵清流的哄笑。他知道他们是在笑自己手中奇怪的长弓,并没有在意。

场外围观的百姓也没有见过曹昂手里这种奇形怪状的弓,于是都静悄悄地瞪着眼睛。

坐在山脚的曹操不由地捂住了脸,觉得竖子这次大概又要出什么丑了……

倒是曹笏目光灼灼,盯着弟弟拉弓搭箭。

山岗钟声响,曹昂松弦,弓如霹雳,箭若流星。

他一箭射完,并不尽兴,“嗖嗖”又连射两箭。最后一箭,直接将那只草靶钉在了地上。

秋风劲起,旌旗猎猎,偌大的园林中,再无一丝声音。

“这坏家伙,样子倒是唬人……”张春华双手捂着小脸,眼睛从指缝透出,亮晶晶如星。

过了一会,有人在山岗大喊,宣告成绩:“三箭直透靶心一点,上上佳!”

良久后,较艺场才响起一片哗然。

还是曹安民率先疯狂喝彩,一些散在百姓中的曹氏部曲也跟着扯起喉咙喊,这才引发了百姓们震天动地的呼喊叫好。

如浪般的叫好声散去,清流们才从失神中回复。

曹昂收起长弓,转身向场下走,看到司马懿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于是对他洒然一笑。

司马懿连忙移开目光,看向地面。

曹昂嗤笑,大跨步踏上下场台阶,却听有人在山岗上大喝:“且慢!此次较艺,有蹊跷!”

众人注目,发现是边让腾身而起,目光凛然地盯着曹昂。

“原来是边令使。边令使有何异议?”侯玄放下酒杯,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眼角余光却在扫着山脚的曹操。

边让对众人先团团一礼,才朗声道:“乡射较艺,较的是技艺,而非工具!此竖子能得上上佳,靠得不是才艺,而是器具,是作弊!”

他一上来就口骂竖子,说没有点私人情绪,别人都不信。

但众人可不会关注这些细节,再次哗然。

曹操的脸猛地通红。

张芙蕖面无表情饮酒,张春华拍案大骂边让,被她冷冷呵斥。

“如此贤达面前,竟然作弊,可耻!”清流发起狠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曹昂不得不收回迈下去的脚,看了看自己手里加装准心的弓,嗤笑一声,放声而言:“弓难道不也是工具么?你怎么不用手发箭?”

边让没想到曹昂会回嘴,戟指指着他道:“胡搅蛮缠!较艺较的是射艺,不是工具便利!你这弓加了瞄准之物,便是偷奸作弊!下作!”

“荀子言:‘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曹昂扫视清流,侃侃而谈,“比试射艺本来就是让君子炼体达明,勇猛精进的!一开始,弓箭也是比投掷长矛更方便的代替工具,拘泥什么形式?我有更好用的弓,那以后射艺就该用我的弓才对!孔子云:‘君子不争,必也射乎’。你作为一个前辈贤达,和我在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争个什么劲?”

他顿了顿,瞪着脸色铁青的边让挑衅:“要不,你就下场,咱们对射,看看是你所谓的技术能救你一命,还是我的工具能要了你的命!”

“放肆!”好多清流没想到曹昂这么嚣张,全都坐不住了。

曹操脸色已经青紫,腾身而起。

曹笏则悄悄离席,出了园林。

边让受世人敬仰,大将军何进要征辟他都得耍手段,加倍小意。如今受到一个乳臭未干的竖子挑衅,自然怒不可遏。

他猛踏地面:“竖子敢尔!你曹家不过是遗丑杂类,陈老格外恩惠,才让你等丑人侧身清流。汝等不仅不知感念,还欲待扰乱我清流盛事,可鄙可耻!猪狗尚且知恩,丑人猪狗不如!”

本来喝酒看戏的侯玄无辜被骂,脸色一僵。

曹昂大怒,不再多说,径直张弓搭箭瞄准了边让的脑袋。

边让自也有清流牛劲,不避不让,从容整衣正冠:“今日我边元礼就看你敢不敢放箭!曹操,我看你是忠于清流,还是要惩罚这个无耻无礼的竖子……”

“去你母亲的!”

“啊!”边让话没说完,就被不知从哪冲出来的曹操大骂一声,一脚踹倒。

于此同时,曹昂放出的箭堪堪擦过他的冠,钉入旗杆,“咄咄”振响。

清流再次傻眼,全都瞪着曹操,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只见曹操捋起衣袖,骑坐到边让胸口,挥拳狠打:“我儿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吾曹氏,忠于天下,忠于大汉,但何谈忠于汝等夸夸其谈之辈?更不是你所谓清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直母贼,乃公忍你不是一日两日了!”

曹操武艺精熟,打曹昂打出来的臂力更是非凡,饶是铁骨铮铮的边元礼,也禁不住他三拳两脚,嗷嗷乱喊。

看着老爹斯文扫地,傻眼的曹昂忍不住捧腹。

这时,陈寔才反应过来,跌足大喊:“反了!反了!来啊!拿下!拿下!”

清流们一哄而上,要捉拿曹操。

园门处忽而起了一阵烟尘,有陈氏看管园门的人大喊禀报:“不好了!不好了!曹氏的小娘子披甲纵马,舞槊驰突,带着部曲杀过来了!”

“她……她一槊挑翻了五七个护园,声称清流无德,欺辱曹氏子弟,率部曲来为弟弟和父亲讨公道!”

陈寔脸色一白,跌坐回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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