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三楼。
一处僻静包间内。
赴约而来的凌骁,没什么心理准备。
但终归是要见到那位,耳朵都要被王陵念叨出茧子的王家三房大小姐了。
王婉瑜。
名字倒是很有氛围感。
不像老爹,拎着半扇猪求赵先生给自己取了个“骁”字,乐呵得逢人便说好。
婢女在身后轻柔地合上了包间的门。
喧闹哄杂的人声,被隔绝在外。
耳边乃至思绪的清静,或许不止因此。
不大不小的屋内,有四人等候。
两位坐着,两位站着。
凌骁的目光扫过几人,最后也很是自然地聚焦于那端坐主位的娴静倩影。
一袭淡青色的衣裙外罩玉白绣褂,腰间收拢的锦带,勾勒柔美,衬得佳人体态婀娜。
乌发如瀑被木簪简单束起。
没有金银宝饰的点缀,如画娇颜更显清冷的年轻女子抬眼望来。
在看清来人后,她的唇边也是涌起了一抹不太熟练的热情笑意。
起身相迎,嗓音柔润。
“婉瑜贸然相邀,还望凌大人海涵。”
跟美人很难生气,尤其对方还是凌骁平生所见佳丽之最。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脸上不见胭脂水粉,发间耳边也无珠光点缀。
如此清丽绝伦的王婉瑜,给了整日舞刀弄枪的凌骁,一个小小的美色震撼。
“狗日的老王……嘴里竟然还真有句实在话……”
惊艳归惊艳,他倒没被欲望冲垮理智。
此行为何,凌骁不说心知肚明,但也有不少推论猜测。
客气两句,入席洽谈。
那名引路的婢女谢绝了店家的侍应,暗示此处谈话不想为人所知。
为凌骁轻巧地添倒茶水、整理碗筷后。
她回到门口,负责接下送来的佳肴珍馐。
另一位坐着的少年,神情好奇中带着审视。
看起来与旁边的王婉瑜有六分相似,容貌青涩,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应是姐弟。
他们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位保镖,倒是让凌骁多看了两眼。
黑衣女子估计有个二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眉如远山。
气质充满了生人勿进,唯有眼神掠过自家小姐时会流露几丝温情。
怀中抱着长剑,看向自己的眼神没什么敌意,但也绝对称不上友好。
站在少年身后的男人则是邋遢随和了不少,约莫四十出头,人畜无害地笑着,朝着自己释放善意。
只是他那挎于腰间的长刀,凌骁的感知移过去竟被隐隐刺痛了。
二人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机,已经将自身实力摆在明面上了!
鸿门宴?还是下马威!?
凌骁突然觉得今天这场“相亲”的氛围,被这三个灯泡照得不是那么美好了。
“王小姐,我是粗人不懂什么弯弯绕绕,有何要事,还请直说吧。”
“凌大人爽快,婉瑜也不好净拿些虚话来哄您了。”
王婉瑜微微一笑,秋水长眸弯起动人的弧度,顾盼流转。
“不知凌大人,对那镇守校尉把握有几成?”
有些无奈地笑笑,凌骁坦白道:“不瞒王小姐,我现在两眼一摸黑,啥也不知道。
若论心气,那我肯定是自称‘必定拿下!’
可现在我连如何选拔、考核些什么内容都不知晓,再放豪言难免给人添了笑话。
只是厮杀多年,好不容易搏到了这次机会。既然都从武安城跑来晋阳城了,那我定然会……竭尽全力!”
本就明亮的眸子闪起神采。
王婉瑜有些生疏地恭维道:“凌大人一朝起势,腾飞尽在不日中!此番镇守校尉也定然有您的一席之地!
只是承接虎符,才是开始。凌大人若想有一番作为,单枪匹马驾临一地总归力有不逮。
不知凌大人,本钱如何?可有交好的名流前辈、家族宗门,引为倚仗臂助?”
“王小姐谬赞。”
眼见对方切入正题,凌骁客气了一句从容应对。
“凌某祖上三代,皆是扛枪挎刀的军伍中人,攒下的基业不大不小,也就只是够我乡下讨个媳妇。
前些年家父战死,我弃笔从戎跟随王校尉厮杀至今。若说本钱,我自己,就是我自己最大的本钱!”
闻言,王婉瑜神色不变,旁边少年脸上则是多了些质疑与嫌弃。
两位保镖神情各异。
黑衣女子依旧还是那幅高冷模样,只是听到凌骁“一穷二白”的叙述,多看了自家小姐两眼。
中年汉子倒是笑意更盛,与凌骁对视时还扬了扬下巴,传递兴趣与善意。
将众人的神态收归眼底。
凌骁并不恼怒于某些人的看低。
他不急不缓地继续道:“至于交好的外力,不多,但也算有些吧。
王玄将军代表王家,与我定了一系列的奖赏条例;灵璧城的宇文将军,也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还有那位麒麟榜位列第八的陈尧陈剑仙,曾赐我宝丹一枚,赏我观道一次,受益匪浅。
至于,更大的人物……就不算关系了。”
好似在进行着思想斗争。
凌骁犹豫片刻后笑着说道:“我这条命,其实算是三皇子殿下捡回来的。这些贵人,不敢说引为臂助。
但今后我若有事,前三位多半能联系一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将消息呈到最后这位的桌案前。”
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凌骁面带微笑地放下,看着几人面上程度不一的震惊。
好鸡儿烫!
他以前一直不知道装逼打脸有何快感?
直到今天装成了一次,还是在如此美人面前,整了个大的。
看那半大小子脸色巨变的过程,是真有意思!
“当然,这些其实都算是狐假虎威罢了。”
凌骁的轻笑缓和了讶异的沉默。
“回山字营当个都尉,或是去神都禁军谋个差事。于我而言都是退路,可我不想走。
你们能看到镇守校尉带来的巨大利益,但却代入不了这个位置所要承担起的巨大压力。”
他认真地盯着王婉瑜,直白地揭开了双方有意无意夹在中间的遮羞布。
“说到底,我们这些搏前途的人,都是奇货可居的商品。而你们,只是进货贩卖的商人。
从进门开始,就是王小姐您占据主导。我承认被美人刨根问底也是种享受,但现在,轮到我了。”
凌骁看着王婉瑜的神情变了变,恢复到了最自如也是最动人的淡雅清冷。
“王小姐,王家已经和我谈妥了。不知你今日,又是代表谁来投资我的呢?
押注的筹码带好了吧?足够让我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