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内的腥风血雨远去了。
王陵不再言语，凌骁也是呆愣地杵在原地，怔怔出神。
之前宇文祸的一番话，让他以为自己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子，虽然特殊但也有前例，不会太过显眼。
眼下王陵的补充，让他洞彻了更多的迷雾。
特殊之人，并非只有自己。
包括王陵、张虎等山字营幸存者在内，还有其他人也得到了上面的注意，被冠以“气运”、“奇遇”之类的词。
他不知这些人的脑海中，是否也多了神奇的图文。
也不知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与自己经历相同的异界来客。
凌骁只知道，自己的神异不用隐藏了。
虽然本来也没藏住。
但有王陵等人珠玉在前，不管是军中职务还是修为境界，日后只需稍微控制一下进度，别太夸张即可。
炎汉军制，以五人为一伍，另有伍长一名；两伍为一什，另设什长；五什为一队，另设队率；五队为一团，以都尉统领；两团合为营，以校尉统领，可赐营号。
如山、风、魁、虎等，皆是将军亲兵营，既有军中番号，也有将军亲赐的营号，一般而言都是以后者为主。
炎汉营级编制的常规作战兵力在五百人左右，如若算上辅兵等杂役兵种，人数应近千。
一般县尉指挥的地方卫戍力量——县卒，便是一营的规模，当然，大汉承平日久，地方武备难免废弛，可能人数会少些。
营以上为部，二至五营为一部，规模几千人不等，设军侯为主官，司马为副官从旁辅助。
炎汉常设的军伍编制，最高一级即为“军”，兵马上万，委派将军统率，战时则由诸军合为兵团，由大将挂印指挥。
在实力、机遇乃至运气都拉满后，正常小卒的终点也就是常规编制的营级校尉了。
再往上，就需要一些身外之物的影响，要么自己家中有背景有关系；要么就是得了前辈贵人的赏识，由此从诸多够资历够实力的校尉里脱颖而出。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由不得凌骁不多想。
原先的王陵只是晋阳王氏的旁系族人，所以这个山字营的校尉官，其实于他而言已经到顶了。
甚至都是一种恩赐，很不稳定，随时会被拿走。
因为主家嫡脉如果新出现一个有统兵天赋的人才，王陵这个校尉的位置一定会腾给这位新起之秀。
就像王玄麾下其余三个亲兵营一样，那都是由王家的嫡系子弟在担任校尉的，若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山字营也不会便宜了王陵。
而眼下得了奇遇后，王陵直接被纳入了主脉嫡系。
连良辰吉日都不用挑，直接就改了族谱。
身份一朝变，顿觉天地宽！
原先的桎梏，通通都没有了，家中资源开始向王陵倾斜，政治资源也一样。
待他晋入壮魄境，成为一位中三境的武夫后，王家就会立马为他活动打点。
少则几月，多则一年。
神都皇城里的那张天子龙案上，“王陵”这个名字，就会和其余几州的军中精英一起，被勾上“擢升军侯”的御令。
若王陵还能侥幸突破上三境，那整个王家将以他为主心骨，未来的一切都将依照他的意思来办事。
这就是家里有人铺好路，朝中有人好办事累加之后的威力。
凌骁已经想象出王陵的未来了。
很爽，但与他没啥关系。
因为他姓凌，而凌家的祖祖辈辈，好像据他所知应该没人比他混得好。
虽然只是个队率，但也算光宗耀祖了嘛！
“你俩杵这儿默哀呢？”
一句调侃的话顿时将凌骁二人的神魂拉了回来，王玄嘴角挂笑地说道：“神都来消息了，令我亲自押解这些要犯回京受审，想跟我走一趟么？去涨涨眼界，看看咱大汉的天京城！”
闻言，凌骁有些意动，但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念头，恭敬地婉拒了。
旁边的王陵却是与他一样，只是与王玄说话的语气更亲近随意了些。
伸手点了点面前这两个明明感兴趣但都选择了拒绝的军中晚辈，王玄笑骂道：“俩怂货，看你们那衰样子！神都又不是啥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得了点小便宜生怕丢了是咋的？”
说归说，骂归骂，王玄倒也没计较，只最后吩咐道：“这次的兵马调动是由神都直接下令，着我便宜行事，所以水很深，你们都是聪明人，不该犯的蠢别蠢。就算出事儿我能捞，也很费神费力的。你们也不想平白无故多欠我人情债吧？
“魁字营他们办完差事就得回武安城了，你们山字营在此留守。当然，整个东宁县的稳定，也有你们的一份。在我回来之前，有事直接联系程将军。”
将自己的将军令交给王陵一枚，与魁、虎二营的校尉交代完事项后，王玄也不耽搁，直接召出了泛着黑光的枷锁将地上那几人拷在了一起。
随后直接带着他们升空而起，朝着南方远遁离去。
“娘的……”
王陵握着忽闪着金色光晕的令牌，望着天际喃喃自语道：“这御风而行的仙家手段，真是看多少次都不够啊……”
“那么，王兄弟，我等就带人撤了。”
魁字营的校尉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心情甚好地与几人告辞。
一切缴获要归公，曹家族灭后抄出的这些财物，都得运回武安城处置，但出力最大的魁、虎二营指定少不了好处。
按理来说军中没有绩效一说，但潜规则下，大家都默认有活儿干就有肉吃。
这种抄家灭门的差事，大头兵们可喜欢得紧！
奇袭、杀人、搜刮、撤走……
凌骁胳膊撑在城垛上，看着满载而归的车队，脑海中闪过杂七杂八的想法。
曹家上下，共计一百七十四颗人头，清点无误，正在下葬。
按理说一晚上死了这么多人，城隍庙的庙祝该以香火神力洗涤一下戾气晦气，避免汇聚的殃气过多导致尸体生变。
可好巧不巧，东宁县的城隍庙祝也被王玄一并捉拿带走了。
山字营留下驻守曹府的原因之一，就是利用军伍煞气与武夫血气，来冲散镇压那些可能诞生的妖邪鬼物。
至于其他的理由……
“你说，那所谓的曹家大少，会回来么？”
收回视线的凌骁，已不知这是王陵第几次问这相同的问题。
“格杀勿论，连优先擒拿的命令都没有。这位曹家大少爷我看才是这次祸事的核心人物，就算不是，其危险性也多半大得离谱！”
凌骁说着，继续劝道：“校尉你可别多事，这种明显有猫腻的人要是让咱遇到了，千万别靠近！直接叫弟兄们架上破法箭，先射他几轮再说！”
二人在城头上东扯西扯，一直摸鱼到夕阳西斜。
安排各种杂事的张虎忙得脚不挨地，没办法，被临行前的王玄将军直接升了都尉，得了好处总得干活。
再加上自家校尉当甩手掌柜当惯了，除了打战时奋勇当先没得说，平日里操持山字营的任务，已经默认归在了张虎与陈涛的头上。
前者管事后者练兵，王陵与凌骁两个“粗笨武人”也就理直气壮地整日游手好闲去了。
来到城头的张虎，看到优哉游哉的二人也是额头青筋鼓动，黑着脸“请”道：“东宁县的县太爷没了，衙门缺个主事儿的，那帮子吏员眼下有事处理不了，特来禀报我们，请求协助。
“王校尉，您怎么着也该去看看吧。”
“好说，好说，”王陵挠挠头，嘿嘿一笑，“我这就去！看看这帮人有啥屁事这么要紧！”
“凌骁！你也跟老子一块儿来！我见不得有人比我还悠闲！”
夜班的县卒有些畏惧地闪在一旁，山字营也有分配的士兵来四方城门驻守，见自家上官走过，也是肃然一礼，继续值守。
天色将晚，东宁县远处的山野树林显得格外阴翳。
簌簌声里，大片大片的赤红眼眸于林中浮现，齐齐望向那被低矮城墙所守护的宁静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