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里的快活汉平时工作劳苦也不快活,也就在享林酒家里偶尔搞几次大消费时,才显得快活。
也正是享林酒家的大消费让那群快活汉没法给自己留下积蓄。
老六是这群快活汉里第一个克制消费,平时还节衣缩食,为自己留下积蓄的人。他的工友都不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调侃地说:“难道留着钱不用,是为了犒劳贼?”
老六笑笑,回复:“你去大消费,不就直接把钱送到贼手里了,给出去的还不止是钱吧……”
大家哈哈大笑。
直到见老六摆出认真的态度要结婚,还找来了在镇上颇有威望的赵贵公当证婚人,工友们才知道老六存钱的目的。
快活汉都是自由的人,虽然在经济上不自由,但在礼法上自由了,他们无妻儿老小,游离在宗族社会之外,靠着一块常人不敢涉足的“邪地”生存。
快活汉靠着快活林生存下来后,渐渐地就形成了自己的价值观和亚文化。
快活汉认为自己的生活形态可比世俗中的大多数人舒服,无牵无挂。即使死了对快活汉来说也只是解脱显世,没有恐惧。
宗教、宗族方面的老学究自然厌恶快活汉的处世之道,有空就污蔑这群人,污蔑其为自甘堕落。
快活汉倒觉得在世俗中庸庸碌碌匆忙一生才是真正的堕落。
没想到快活汉里竟然出了个老六,这老六竟然削尖脑袋要往世俗婚姻里钻。
快活汉工友们搞清楚了老六存钱的目的,但是在价值观层面上的疑惑不容易消除。
有些和老六亲近的工友还来劝老六被往火坑里跳。
“婚姻就是个牢笼”、“婚姻就是个无底洞”、“你以为有了彩礼钱就能结婚?以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你以为存一笔钱就行了?以后你得存下更多的钱才行!”、“更可怕的是进入婚姻后,你不再为自己存钱,懂吗?”
此类的劝言不停地从快活汉工友的嘴砸向老六的耳朵,老六依旧不改初心。
工友见老六如此临顽不灵,感叹“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感叹完之后,一个老工友问起了老六:“你要结婚的话,就你一个人,你还有亲戚吗?”
老六:“我的亲戚也没几个会理睬我……”
老工友:“那是自然,但凡有个真亲戚,也不至于来快活林讨生活!”
老工友笑笑接着对老六说:“那你结婚,自己这边一个亲人都不到场吗?”
老六:“其实还是有……”
老工友打断老六的话,说:“你不嫌弃的话,我们这帮快活汉就算是你的家人了,你看怎么样?”
老六一阵感动,从未在他血脉亲眷那里有过这种感动。
工友们把自己大消费剩下的零碎钱给了老六,当份子钱了。虽然集在一起也不显多,多少给彩礼钱增加了一点点“厚度”。
老六准备去赵贵公家说结婚事宜,工友们还给老六出主意,怎么搞定这难弄的亲戚。
临走前老工友还对老六喊:“别给我们丢脸!”
老六路上走着,一想起“丢脸”的说法,觉得好笑,在镇上快活汉一直是世俗人口中的笑话。连镇上的新式学校里的教师教训学生时都会说:“不好好学习你们想怎样?去快活林砍柴打猎?”
老六觉得即使工友们过着看似颓废的生活,他心里还有“一张脸面”,这张脸面他们自己还看得很重。
初来乍到的老六被颓废的快活汉吓傻过,但经历久了之后,他也知道这些快活汉也有闪光点。
……
鱼曰镇上没有人能初次见面就接受快活汉,刚嫁给老六的阿必大也一样。婚礼上阿必大就觅死觅活要逃婚,还撞破头昏了过去。
新婚后一个月新娘阿必大才在快活林里走动。一来要养伤,二来在婚礼后阿必大苏醒过来后的日子里,老六表现得文质彬彬相当得体,阿必大放下了对老六的芥蒂。
老六还不时地对阿必大说快活汉的闪光点,把快活汉工友如何帮自己搞定赵贵公,赚得赵贵公这个“名义保婚人”的事一一对阿必大说。
阿必大一个月里养伤不干活,老六和他的工友们还来照顾她,渐渐改变了阿必大对快活汉的刻板印象。
伤势无碍后,阿必大就起身干活,给林子里干体力活的快活汉做饭送饭,解决了快活汉来回跑路的劳累问题。
阿必大的送餐送饭,也让一些快活汉不用老是被享林酒家宰客。
快活林周边的人都喜欢阿必大,除了享林酒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