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帝案 第18章 疏而不漏

作者:陆亦佳 分类:悬疑 更新时间:2024-04-19 15: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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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周围满了人,除了豪右们的家丁仆役,还有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对于逢纪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抓到盗印的窃贼,而是找到那枚失窃的官印,因为丢了官印找不回来,就是渎职,是要被问罪的。县君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上午敲打群吏的得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忧虑。此时他才知被张平给戏耍了,他们找来一具不知名的尸首,就轻易化解了窦友对他们的施压,还反过来给窦友出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窦友根本解决不了。

一时间,随着县令与窦友陷入了沉默,河岸边的人声也渐渐地沉寂下来,只剩下晚风萧萧晃着柳叶,宛如二人心绪的动乱。

逢纪铁青着脸,命令衙役将尸首先搬回县衙,此刻,他也只能先回县寺,他知道官印暂时是难以找的回来了,是该好好地想想明日该怎么面对官印丢失后的下场了。两人骑着马,一路无话,逢纪满脸忧虑,窦友一脸茫然,都低着头沉默无语地往县寺而去。

当天晚上,从曲江畔俨然得胜归来的张平,大喜之下立刻召集了白天一起商量对策的那群豪强,丝竹舞乐美酒佳肴都奉上,一起庆祝这场大胜。方津举着酒盅敬张平:“虽然逢纪一直看咱们不爽,那个窦友也在刁难咱们,但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张君拿捏的死死的!”

“不敢不敢!”张平的胡子抖动着,洋洋得意着,举起酒盅,一仰脖子:“他们还太嫩,敢和老夫斗!”

“就是!就是!”顾昌吹嘘道,“张君乃是张良之后,算无遗策,在下钦佩至极!”

满堂宾客也都大笑了起来。此时张平似乎想起了什么,挥手将管家叫到了身边,压低声音吩咐着:“咱们不是绑了一个叫谭力的游侠吗?现在大事已了,为免生后患,你现在就去后院,把他们处理了吧,记得手脚要干净些!”

管家点头道:“主君全程并未经过手,官印是那死人盗走的,那死人又是那个谭力的游侠杀的,不管谁来查,都查不到主君的头上。主君智谋天下无双,厉害!”

张平不耐烦了,一挥手道:“赶紧去!”

管家退出大厅,直奔后院而来,他走进后院,刚刚将铜钥匙插入灶房旁的一个小间上铜锁里,转动着钥匙,只听“嘎巴”一声,铜锁被打开了,他正欲拔出钥匙之际,只听“咻咻”二声响,二只弩箭疾飞而来洞穿了他的胸膛,他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地从他胸膛上冒了出来。紧接着,八个穿着值守士卒札甲的人从山墙上迅捷地溜了下来。脚刚着地,他们就拔出了铁剑,领头之人,手一比划,只见八人立刻分为二队,六人奔向前院,头领与另一人直奔后院的那间挂着钥匙的小间而去,小间是用来收藏贵重物品的。小间的墙角蜷缩着一人,此人被一条麻绳反绑着双手,嘴里还被塞了一块破布条。头领走到跟前,用剔骨铁剑“唰”的一声砍断了绳索,又将那块破布从那人嘴里掏出来,那人张嘴唤道:“副堂主!你怎么亲自来了?”

“看你做的什么破事?”头领道,“我多次吩咐过,不要牵涉官府中人,你怎么不听?”

“小的,错了!”谭力低声道,“小的丢了堂中的采买铜钱,才应了这份差事,这家的李平说事成之后给一百金!”

头领一摆手,道:“甭说了!事不宜迟,先离开此地!”

三人快步走出小间,往侧房奔去。头领正是“会任门”青龙堂的副堂主浩商,他在平陵附近踩点之际,得知堂中点火谭力在采买堂中货品的途中,竟然被平陵邑的豪右张家给绑了,便连夜带了手下用钩索翻越并不算高大的城垣溜进了城邑,进城时他们放倒了守城的士卒,换上了他们的札甲,扮作巡夜的县卒,轻易地就打探到了张平宅邸,这才翻墙进来救出谭力,不过浩商没打算放过张平,因为他最恨的就是出尔反尔之徒。札甲乃是由长方形或近方形铁甲片组成,由前后甲裙组成,无肩无袖,又称为两当铠,在汉朝初期颇为流行,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工夫,县城里冒起了火光,火光燃红了半边夜空,并且嘈杂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在县寺的逢纪、窦友也被嘈杂声惊醒了,两人抢到窗前,只见离开县寺不远处的一座府邸正燃起大火,火光和嘈杂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县令逢纪匆忙之中,定了定神,认出了那里是什么地方:“是张家!张平家!”

“张平家?”窦友诧异道。他不敢相信,在曲江畔明明是张平占了上风,将自己与县君耍得团团转,此刻他的宅邸却又燃烧起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苦肉计?

逢纪却没有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毕竟作为一县之长,不管着火之地是在哪里,身为县尊的他第一反应自然是派人前去救火。熊熊烈火可不讲情面,一旦救火不及时,让火势蔓延开来,那么大半个县城的民居官寺都得跟着一起遭殃,到时候他的责任就大了。这些想法在逢纪的脑海里转瞬即逝,还没等窦友反应过来,逢纪已经冲出了屋去。

窦友跟着县令,也奔出了官寺,朝着张平宅邸奔来。他似乎看到了正焦头烂额的张平一定在高喊救火,大喊冤枉!可等到逢纪赶到现场时,却发现火势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凶猛,很多外围地方火苗都已被民众自发组织起来给扑灭了。而火场中心,也就是豪强李氏的宅邸里,尚有火苗在“噼里啪啦”地舔着木头。直到瞧见逢县令带着徭役赶来,先前只敢围观的众人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窝蜂地涌上来,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宅邸中还不时地传出喊杀声、刀剑撞击声,所以他们都不敢贸然冲进院里救火,万一被卷进这场激战,被错杀了这么办?

逢纪听得不耐烦了,干脆命令在人群之中隔出一条路来,然后他直接带头冲进了李宅大门,中气十足地喊道:“平陵县令在此!尔等何方宵小,胆敢在此生乱,还不速速罢手!”

随着他这一声喊,院子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忌惮他县尊的身份,一盏茶工夫,后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贼人想逃走!逢纪的第一反应,他本欲追过去截住他们,毕竟对方是谁,他这个父母官都不知晓,说出去不免丢脸。可他环顾四周,张宅大院虽已着火,但横梁、框架却并未燃着,看着这些比官寺还要高大的建筑,他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追击的步伐。“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逢纪心说,“更何况此时怎么看得利最大的人都是自己,又拿追过去的工夫还不想想明天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吧!”

窦友没有赶上逢纪冲出去的速度,一个人奔过黑夜中的街道上,倒让他先摸到了张宅后门的所在之处。还没站定,就听后门“轰”的一声响被踹得四分五裂,然后一个又一个人影从门中迅速地冲了出来。窦友只见这些人都穿着札甲,难道是守城的士卒吗?不可能,因为他看到了这些手中都举着染血的铁剑,这些人也发现了他,正提着铁剑向他逼近,窦友一摸腰间,不好,没带利刃,他赶紧朝着巷子的另一头奔去,那伙人则在后面追击,好在他熟悉城内巷子走向,奔过数个拐角,终于甩掉了后面的人。他站定了,喘着气。隔了好一会儿,见没人追来,心想,贼人必是被他甩脱了。于是又大着胆子,往回走,约莫二炷香工夫,又走到了后门口,他将脑袋往门里探了探,见院子中空无一人,便走进院里去。他走进后院,只见一具尸体躺在那里,尸体的胸口插着二只弩箭。后院与中院有一个隔墙,上面开着一扇小门,他跨过小门,走进中院,院里有二栋二层小楼,顺着廊柱向走到前院,只见地上躺着数人,这些人不是胸口处有血痕,就是脖子上有血痕,而且都只有一处伤痕,能与人对战之中,一击致命的,说明这伙人是练家子,很可能是杀手,而且是职业杀手,因为地上躺着的应该都是张宅里的家丁仆役。他顺着廊柱走进前院,只见院中地上躺着二具尸体,其中一人是上午质问过的税曹方津、另一人正是宅主张平,两人都是被刺中胸部而死。他还怕不是又细细瞧了瞧他的脸,确定无疑时,他的心放下了一半,这个张平论势力可是平陵邑中最大的豪右,论智计城府也是无双的存在,至少是他和逢纪最大的对手,此人不除,他们两人很难在此县立足,可没想到此人竟然会毙命于自己家里,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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