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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恶贼就在崖下?”

荀捕头疑惑看向含灵,后者轻轻点头。

“狗贼!”

荀捕头立时怒发冲冠,翻身越过扶栏,冲到了崖边。

崖边长满青苔,甚是滑腻,他险些收不住脚冲了下去!

一阵手忙脚乱后,脚虽收住,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忙站起身又小心翼翼挪近崖边,伸着脖子朝下望去,只见绝壁之下只有一汪幽幽深潭,哪里有什么人。

“仙师,你又诓我。”

荀捕头回头看向含灵,面带苦笑。

“我并未诓你。”

含灵缓缓起身,目光冷峻,白影一晃,已站立在荀捕头身旁。

这些日子,她痛定思痛,服丹调气之余,也着重习练了体术,现下身法略有起色。

含灵瞥了眼下方深潭,“敢问捕头,以你之能,从此处纵身跃下,是何后果?”

荀捕头摸了摸下巴,讪讪一笑:

“怕是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仙师何有此问?”

“倘若你们回清河,真如你所言去作为,和从此崖纵身一跃,有何区别?”

“这……仙师的意思是……”荀捕头面色微变,沉吟道:

“我们即便回去如实复命,也奈何不了西门爽,还会招来横祸?”

含灵看了他一眼,悠悠道:

“你自己说过,西门家两代浸淫,在清河县乃至青州上下皆盘根错节,你们一但回县,怕是县令还未知,他已知晓了。”

荀捕头闻言脸色剧变,过来半晌,才缓缓点头。

含灵接着道:

“那日袁青之言,你也听到了,他西门家要反,敢问:仅凭他家能造反吗?”

“你是说那……那西峡关刘守备!”

荀捕头惊得双目圆睁,双拳紧紧握紧。

含灵面色轻寒,淡淡道:

“据袁青供述,还不止刘守备,从西门达开始,他们已筹备两代人了!”

荀捕头当下抱拳道:

“还请仙师让我带走袁青这泼贼!他做证后,我要剜其心肝祭奠兄弟!”

“呵呵。”

含灵笑了笑,又道:

“便是有了这个人证,空口白牙,你说清河县第一豪户造反?你让周县君是信还是不信?”

荀捕头愣住了。

只听含灵又缓缓道:

“县令若不信,捕头,你白费一场不说,因你几个知晓了这泼天大密,还能在清河活过几日,你们兴许不怕,你们家人呢?”

荀捕头顿时面白如纸。

“即便县令信了。”含灵没有看他,自顾自接着道:

“你觉得西门爽会不知消息走漏?会束手待毙?怕是会狗急跳墙,提前起事吧,届时,数千甚至上万乱兵杀来,不但你们及家人活不了,怕是周县令、魏典史也在劫难逃!”

荀捕头闻言,身躯微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何况,袁青身藏剧毒,昨夜已服毒自尽!”

什么!荀捕头听道这个噩耗,更是惊得身形连晃,他却不知袁青是死了,然并非自尽。

过了半晌,他才从震惊中清醒,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

“我……我不甘心!爪牙已死,但主使仍在,任由西门狗贼逍遥不成?”

含灵转身走回亭中,她的声音飘了过来:

“真要报仇,又想活命,便过来听我一言。”

荀捕头忙跟着回到观澜亭,只见含灵已端坐蒲团上,明月捧着拂尘侍立在侧。

暗暗咬了咬牙,心中终于下了决断。

他理了理衣衫,走到含灵面前,单膝下跪。

“这些日子,我眼睛不瞎,仙师不但神通广大,更非寻常道家。”

他抬头凝望含灵,双目微红,抱拳道:

“若助我报手足血仇,并庇护此番随行的快班弟兄,我荀犷这条贱命,是仙师的了!”

说罢,他双手趴地,对着面前之人“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

含灵拂了拂手,示意明月将之扶起,说道:

“我答应你必诛西门,此外,我还会助你查获其谋逆之实证,亦会保你手下及家人无恙。”

荀犷面露喜色,又抱拳道:

“大恩不言谢,要我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我便去做!”

“信任。”含灵婉儿一笑,“你要让我信任你。”

片刻后,看着荀犷远去的背影,含灵叹了口气,幽幽道:

“我……我能信此人吗?”

“现下,他还有县衙这条路可走,便不可信。”一旁的明月轻轻开口,旋即,他瞥了含灵一眼,又闭上了嘴。

含灵并没有转头看他,反而继续道:

“如何断了他这条路呢?”

“他虽身为捕头,却颇有豪侠气,人家都说:侠以武犯禁。”

明月又轻轻说了一句。

含灵这次转头看向了他,笑道:

“心照得宣,孺子可教。”

……

现下虽刚过中秋,但夜里起了风,让冯衡感觉已至寒冬。

年逾七旬的他,早不如当年跋山涉水堪舆风水之时,略微受寒,双腿便如灌铅,又痛又胀,莫说翻山越岭,连抬都抬不起来。

冯桢知道祖父素有风湿之疾,早早便寻来枯柴,起了篝火烧了热水,以热毛巾为冯衡捂脚。

“娃儿,这一路苦了你啊。”‘

冯衡轻轻抚孙儿的头顶,声音哽咽,“都是祖父连累了你啊,只因老朽这腔孤忠,害得你功名被革,还得陪着我受这千里跋涉之苦。”

“阿翁说什么呢。”

冯桢抬起头,看向白发苍苍的祖父,眼窝泛红,就要流下泪来。

受了一月的押解之苦,本算硬朗的老人已形销骨立。

“孙儿自小得耳提面命,又熟读圣贤书,早已知忠孝二字,阿翁感念前朝大恩,不食今朝之禄,不受堪舆之命,这是忠!您被解送上京,孙儿千里相随伺候,这是孝!都是该做的。”

冯衡满脸欣慰,拍腿叹道:

“好!好!好!这才是我冯家儿郎的气节!”

“哗!”

一桶凉水从身侧泼来,淋了爷孙俩一身,更把那小小的篝火扑灭了。

“狗屁气节!”一名疤脸解差甩了甩木桶,骂道:

“若不是你这老泼才不识抬举,公然抗旨不给皇陵看风水,老子们也用不着风餐露宿,押着你这老榆木疙瘩走这遭!”

“你……你欺人太甚!”

冯桢气的面脸通红,当下就要站起来理论,却被冯衡拉住了。

“嘿!怎么着,想殴差劫钦犯啊,你这小白脸是活腻味了!”

疤脸解差脸上横肉乱抖,口水喷了爷孙一身。

冯桢强压怒气,说道:

“我祖父这么大岁数,这一路之上,尔等屡屡刁难频频折磨,你们就不怕老人家扛不住?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尔等也交不了差!”

“我呸!”

疤脸解差吐了口唾沫骂道:

“真以为这天下少了你冯家,就没有人会看风水、选皇陵了?实话告诉你们,爷们儿出发前就受人交了底,活着送人,死了送尸!而今钦天监、工部里,早没你老冯家的座儿了!”

“无耻小人!惯会落井下石!你……”

冯桢还没骂完,就被疤脸一拳砸在脸上,顿时摔倒在地,鼻血喷了半身红。

“住手!”冯衡老泪纵横,也顾不得老寒腿,忙扑在孙儿身上,怒道:

“要打就打我,我是钦犯,他不是!”

“你个老东西,以为老子不敢打你?实话告诉你,京里老爷们不想你活着回去!”

疤脸从腰间取下皮鞭,那鞭子上都是倒刺,一鞭子下去怕是会皮开肉绽。

“不!不要打我阿翁!”

冯桢怒从心头起,推开冯衡,起身扑向了疤脸。

“去他妈的!”

疤脸一脚踢翻冯桢,“哐当”拔出了佩刀,狞笑道:

“公然袭击按察衙门解差,意图劫走钦犯,死罪!”

说罢,举刀就要砍下。

“嗖!”

一箭破空而来,射入疤脸眼窝,将他扎了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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