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伯彦嘴上告罪,实则心中惊涛骇浪,
在得到康履传讯时,他就觉得赵构突然体察民情,很是奇怪,
王云的死,应该对这位康王殿下,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才对,
哪里还敢堂而皇之的,去体察‘刁民’的民情呢?
若非如此,康王又怎么会接受我的邀请,移驻相州?
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劲的汪伯彦,立刻找到耿南仲,
加上刚刚率军抵达的黄潜善,
急匆匆的追了过来。
一路上,耳目不断传回的消息,让汪伯彦等人心惊肉跳,
康王殿下竟真的受到宗汝霖,陈亨伯等人蛊惑,想要改旗易帜了!
他和耿南仲,好不容易才让赵构,以中山府乃要冲之地,万不可失为由,调陈亨伯回任,
又疏离宗泽,使得宗泽无奈之下,只得留在城外军营之中,
本以为至此万事大吉,只待黄潜善引兵赶到,他们合兵一处后,就移师大名府,坐观时局发展,
却不料,在最不应该出现问题的环节,出了状况!
康王殿下,居然跳反了?!
他哪里来的胆色?!
汪伯彦等人很懵逼,赵构自第一次入金营议和,侥幸得归后,
对金人兵锋有多么畏惧,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再清楚不过,
如果不是有官家的勤王诏书,
以及担心,直接转进大名府,再入山东,面上实在不好看,
赵构早就跑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他们这位康王殿下,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竟敢抗金?!
疯了吧!
不过,心里想归想,汪伯彦等人作为官场老油条,还是相当克制的,
在事情没有真正到无法转圜的余地之前,他们可以将那份笑容和恭敬,保持到最后一秒。
而在康履和汪伯彦等一众人的先后开口后,
再看到酒肆内外,挤满扈从和士兵的阵仗,
陈东和欧阳澈等人,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的华贵年轻人到底是谁,
在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后,很快忍不住内心激动起来,
康王殿下竟是主战派?!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仅是因为赵构的皇族身份,更因为赵构现在被拜为兵马大元帅,有执掌兵权之能!
此前听得赵构振聋发聩之音的酒客们,在反应过来后,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竟是康王殿下!”
“也还好是康王殿下,否则刚才那番话被有心人揭发的话……!”
“如果是康王殿下,带着我等跟金狗作战,或许,我们能赢?”
“不是或许,是一定!我待会即去投军,誓与金狗决死!”
“……!”
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本该在第一时间,向赵构下拜行礼,
但出乎意料的,他们竟然都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很明显,他们的心绪和思维,仍然停留在赵构此前那段演讲的余威中,
直到人群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高呼‘草民叩见大王!’
众人才回过神来,山呼,
“民等,叩见大王!”
赵构的目光先是扫过站在酒肆门口的汪伯彦,耿南仲,
还有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的消瘦男人,从他腰间绶带样式和图案来看,官居知府,
想来就是此前汪伯彦所说的,那位不日即到的黄潜善了!
呵,你们这帮投降派,这么快就凑齐了!
然后才挥挥手,
“孤微服出巡,不必多礼!诸位,都请起吧!”
汪伯彦等人从刚才一众酒客们的窃窃私语中,再次确认赵构决意抗金,
这如何使得?
而汪伯彦作为相州知府,赵构事实上算是寄他篱下,
再想到,上个月,王云被老百姓打杀,赵构惶惶不可终日时,是他邀请赵构居于相州,
再怎么说,也是对赵构有恩,
现在赵构不跟他们商量,就擅自改弦更张,置他们于何地?
康王殿下既然要主战,我们这等主和之臣,岂不算是‘政敌’?
如果只是他跟宗泽等人那种,主和与主战的区别,
汪伯彦倒也不是很慌,政见不和而已,大宋立国以来,即有之,
可现在却是,他跟赵构立场相悖,这是君臣不和呀,一着不慎,就会有弥天大祸!
浓浓的危机感,让汪伯彦再也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朝赵构拱手拜道,
“大王,河间府黄相公方才领军赶到,前来求见!臣知大王在此,冒然引黄相公来见,请大王恕罪!”
话音未落,那五十岁上下的消瘦男人,也随之上前一步,
“臣,知河间黄潜善,拜见大王!臣觐见大王之心甚为急迫,这才强请汪公引路,失礼无状之处,请大王降罪!”
两人一先一后,争相请罪,打的一手好配合,
赵构眯着眼睛,看了两人一会儿,突然轻笑出声,脸上的表情跟语气一样热情洋溢,
“汪卿,黄卿,请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黄潜善,以更加亲和的语气开口道,
“黄卿领兵前来支援,忠君报国之心,孤深知矣!卿等,都是我大宋股肱之臣啊!”
嗯?!
汪伯彦,耿南仲和黄潜善,闻言,都是一怔,
他们从赵构的话里,嗅到了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
尤其是在明白赵构的立场,产生动摇之后,
康王殿下,你真的还视我们为股肱之臣吗?
赵构似乎没有注意到三人眼中的犹疑之色,扭头看向康履,
“你这蠢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吩咐下去,晚上,孤要在大元帅府设宴,为黄卿接风洗尘!”
康履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
“奴婢遵命,这就去准备!”
在大元帅府设宴?
汪伯彦等人再次惊疑不定,
不过,大元帅府本就是汪伯彦在相州,为赵构安排的临时行辕,
严格来说,是他的底盘,
赵构要在那里设宴,多少让他安心不少,
以至于,他不禁怀疑,
难道说,康王殿下之前对那些苍首百姓所言,只是安抚之举?
殿下实际上,还是心向我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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