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的模糊记忆里，有些关于东方大国古代游侠的片段。记忆中，那些游侠只管为正义带盐，永远不操心钱的事，他们的口袋里总会有叮叮当当的钱币，就像某只蓝色胖猫的口袋，永远掏不完。
那些记忆大概率不靠谱。因为现实根本不是那样。
杰森最初在街头厮混的时候，哪天没开工，下一顿饭就要少吃一点。现在他手头有点钱了，可花钱的地方也多。生活的压力重啊，总是抽打着他，逼迫他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所以杰森嘴炮放完，当晚就愉快地到处打电话联系，准备为资本家打工了。
哥谭的街头势力，这几年来一直处在各类承包商松散自治的状态。这种情形在灯塔国其他城市很少见。
在纽约、洛杉矶、芝加哥等城市，街头都直接受黑帮的控制。除了警力充沛的核心街区，其他地区域的黑帮势力彼此犬牙交错，不会留下任何空白。
哥谭却不是这样，哥谭的街头几乎就是空白的，不被任何势力直接控制。这得归功于法尔科内阁下。
他老人家掌控黑道几十年，给哥谭黑帮带来了一代人的和平。黑帮在和平环境下，按照罗马人的规矩开展各项业务，一切都井然有序。那些看似非法的生意，其实比合法生意还要来得规矩。
时间长了，黑帮分子习惯了坐地收钱，渐渐远离风雨交加的街头。他们名义上是黑帮成员，其实相对于真正的哥谭底层，更像是脱离了蓝领环境的公司职员。
黑帮尚且如此，韦赞药业这种企业就更加不堪，企业高管们的反应素来迟钝，杰森有些恶意的猜测，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街头的药物来自他们公司的实验室呢。
至于哥谭警察……算了，这些废物点心还不如黑帮。
真正能够及时掌握街头信息的，只能是杰森.莱特这种名声不错还交游广阔的承包商。
杰森清晨出发，开着皮卡在街头巡游，隔一阵就下车，找个地方坐坐，和几个久不见面的朋友聊聊。
不需要什么先进设备，也不需要多么精密的推理，哥谭的街头有的是耳目，没有任何事情能避过他们的打探。这些耳目因为这段时间流传出的故事，对杰森比以前更热情。而杰森也比以前更大方些，以前收买信息时顶多掏五块钱，现在能毫不犹豫地掏十块钱了。
于是他所到之处，大量的消息汇集。当然有真有假，但真实信息的比例并不很低。哥谭太大了，有些地方的情况杰森不熟悉，也会有人自告奋勇地带路，为杰森充当介绍人。
用了一整个白天，杰森和几十个目击者谈了话，确定了药剂的规格大小，知道了那个散布药剂的人长什么样，也大致推测出了他是按着什么样的行动路线在行动。
他第一天所到的瘾君子聚集地，都是哥谭日报曾提到过的地方。有些毒虫群聚的街道明明更有人气，但他显然不知道，直接就跳过了。可见这人绝对不是哥谭街头出身，但资料检索能力很强。
基于这个发现，杰森并不需要在上百个毒虫聚集点里撒网搜索，只需要关注最有名的一批。再扣除昨天他已经去过的地方，剩下的方向并不很多。
傍晚时分，杰森抵达米勒港南面的红砖巷。
车还没停稳，裹着毛毯，坐在巷口垃圾箱旁边的酒鬼重重地咳嗽。他张开缺牙的嘴，冲着杰森笑了笑：“一个小时前，玛丽安看到那个人在格兰特公园。”
“内特，我欠你一瓶威士忌！”杰森立刻发动皮卡，疾驰向南。
格兰特公园是靠近港口的红灯区。杰森的皮卡沿着公园外围的铸铁围栏慢慢行驶，绕过扔满针头和避孕套的干涸喷泉。忽然街对面一个挂着玫瑰图案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跌跌撞撞滚出个男人。
杰森一愣，随后就听到门里有尖锐的女声叫骂。伴随着融合各种污言秽语的骂声，一个身穿豹纹超短裙的大胸女人从屋里冲出来，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往男人身上乱踩。
男人被踩得嗷嗷乱叫，女人正要对准他两腿之下来一下狠的，忽然看到了杰森。
她竖起的两道眉毛忽然就落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嗨！杰森！”
杰森想打开车门，犹豫了下，只开了车窗，满脸阳光地打招呼：“玛丽安！内特说，你看到了我要找的人！”
“当然！我看到了哦！”玛丽安软软地回答。她从车窗挤进半个身子，鼓鼓囊囊的胸口压在车窗底部，还伸手摸了摸杰森的胸肌。
杰森只觉得劣质香水的气味呛鼻，他想要打喷嚏，但这会儿又不合适，只能干笑着问：“他现在在哪里？我找得很急！”
玛丽安的手指甲从杰森的胸口划到脖子，再从脖子划到耳垂。她在杰森的耳边吹着气说：“毒蛇药剂，现在很有名。我告诉你的话，你怎么谢我呢？”
杰森掏出一百块：“先给一百，确认信息无误，我再给一百。”
玛丽安一把抓住绿纸，往后退了两步，把钱塞进胸衣里：“他是步行来的，背了个灰色的包，我们偷偷掀开包，确认过，里面全是毒蛇药剂。他在公园门口发了五支药剂，然后往亚当斯码头方向去了。”
“那药剂真要命，不能拿来嗨！和你的朋友说，千万别试。”杰森嚷了一嗓子，一脚油门加速。
“试过了，已经死了两个，真的很嗨哦！”玛丽安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
杰森的皮卡从第二十二街风驰电掣而过，直趋亚当斯码头。
较之于遍布在哥谭各地的毒虫聚集地，亚当斯码头是个过气的地方。早几年，曾经有亚美尼亚黑帮在那里活动，贩卖一些来自东欧的药物。后来亚美尼亚帮得罪了哥谭另一位黑道巨头马罗尼，去年初被全部干掉了。那场屠杀曾经登上过哥谭日报，引起一阵风波。
散发药剂的人很可能基于当时的报导，选择去亚当斯码头散货。可惜他的知识老化过期了，亚当斯码头现在就只是个废弃码头，毒虫们已经放弃了那地方。他去了码头，必定白跑。
但这对杰森来说是个好消息。
在空旷无人的地方捉拿目标，肯定比人潮汹涌中要方便很多，行动也不用顾忌什么。
很好，今天一切都顺利。谁也想不到，我的行动能这么快！
目标近在眼前！加油，为了我的钱！
杰森想到这里，心情有点愉快。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到手套箱里，把手枪、子弹、手铐、绳索等必要的用品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副驾座椅上。
皮卡掠过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杰森没抬头，没注意到港区的几个制高点，都有人在观察。
戴着黑色战术头套，身背枪械的武装人员紧握着军用望远镜，视线跟随杰森慢慢移动：“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来了辆车，可能是路过的……不对，这车往港区里来了！”
“处理掉。”
耳麦里有人指示：“抓捕行动准时开始，不能拖延。在场有嫌疑的，全都处理掉！”
出入亚当斯码头的道路只有一条，双向单车道。码头是上世纪20年代兴建的，道路很陈旧了，也很狭窄。杰森沿着道路往东行驶，没过五分钟，就看到了码头上高耸的起重机，闻到了海港特有的咸腥味道。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座码头确实是废弃的，但哥谭这地方，废弃公墓里都能住人，何况码头？日常在这里活动的几个流浪者呢？还有一直在起重机下面安营扎寨的钓鱼佬呢？
杰森下意识地踩了脚刹车。
皮卡稍顿挫，车身四周就响起了密集爆裂的“啪啪”乱响。响声中，车辆的挡风玻璃和前后车窗玻璃全部碎裂。
法克，有人袭击！用的还是自动枪械！
这时候不能停车，停车就成了固定靶！
杰森赶紧低下头，猛踩油门，4.9L的直列六缸发动机顿时发出怒吼。
车速刚提起，左前、左后两个轮胎几乎同一时间被子弹打爆。皮卡的行进方向瞬间失控，向斜前方的杂物堆场冲了过去。轮胎碾过散落的齿轮，车辆弹起、落地，然后被一段钢缆拦截。猛烈冲击力作用下，车辆整个向前翻滚，扭曲着，弹跳着，冲出去老远。
直到撞上一座锈蚀的龙门吊残骸，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