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结束后,老闫头将我和子苏推进了屋,随后双手抱拳一口一个“恭喜”。屋外的狐狸早已散去,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却走进屋,满脸笑容的对我爹和我娘连道“恭喜”。面对这两位大妖怪,我爹和我娘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连忙回礼。
“既然此事已了,吾等也要回去了。还望诸位善待我家小姐,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持此令牌可前往长白山,到时自有人迎接二位。”
胡三太爷拿出一块令牌交给我爹。那令牌乌黑,一个大大的“胡”字占据了整个牌面,至于背面则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六尾狐狸。
面对这诡异的东西,我爹自然是不敢拿,连忙推脱,然而老闫头却美滋滋的接了过去,随后又塞进我爹的怀中。
再次道了一声恭喜,胡三太爷和胡三太奶便消失不见。一时间,屋里陷入寂静,最后还是老闫头打破了沉默。
“小李啊,这块令牌你可要收好了。这是胡三太爷的腰牌,日后若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持此腰牌便可调动北方五大仙家,无一不敢不听其号令。”
我爹现在早已不是那个不信鬼神的文化人,知道这块令牌的重要性,因此连忙收好。
就在此时,里屋却传来了我的哭声,我爹和我娘顿时慌了,连忙进了屋。然后一进来却傻了眼,因为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完全看不到子苏的身影。
“子苏呢?”
我爹和我娘不解的问道,而我似乎受了惊吓,只是一个劲的大哭。倒是老闫头淡定自若,走到我的身边,一把拔过我的上衣,随后指着我的后背对我爹和我娘说道。
“别担心,子苏就在七喜的体内。子苏没有肉身,所以无法长时间待在外面,大部分的时候都在七喜的体内沉睡。”
看到我爹和我娘目瞪口呆,我连忙找来镜子看看身后到底有什么。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吓了我一跳,原来我的背上竟然出现了一只雪白的狐狸,如同纹身一般。不由得,我更怕了,哭声也越来越大。
就当大家寂寞无言之时,子苏却凭空出现,对着我爹和我娘躬身拜道,“日后,就麻烦爹、娘了。”
看着乖巧的子苏,我爹和我娘一时间有些懵。好在我娘连忙回过神,一脸欣喜的跑过去搂住子苏,此时他们甚至已经忘记了狐妖一事,满眼都是欢喜之意。
最终,在他们的好言相劝下,我总算是接受了子苏住在我体内的事实。那天晚上,我们一家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团圆饭。虽然没有乡邻的庆祝,但是我看得出来,我爹和我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我爹甚至拉着老闫头喝了不少酒。
然而我没有想到,这顿饭竟然是我们一家唯一一次团圆饭。
自结婚之后,我爹便不再阻拦我拜师学艺,所以老闫头就顺理成章的收我做了徒弟。虽然成了道士,但是我们一家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倒是四周的邻居看我们的眼光越发诡异,就连我爹教师的身份也被别人取代。渐渐地,我们家也就成了村子里的另类。
年少的我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爹和我娘却变得越发沉默,每日里除了必要的农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至于子苏,结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她,倒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能梦到一只雪白的狐狸趴在我的胸口上一动不动。
第二年,我娘突然病重,临终的前几天,子苏出现了。那是我第三次见到她,在我娘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细心的照看着。那段时间里经常有狐狸送来草药,胡三太爷甚至托人送来了一株珍贵的人参,足有手臂那么长。只不过这依然没能救回我娘,还没撑过年关,我娘便去了。
自我娘走后,我爹是又当爹又当娘,以往从不下地的他开始从头学起。好在我爹能吃苦,日子也就这么过着。
然而坏事似乎接踵而至。第三年,老闫头的身体突然变的越来越差。为了照顾他,我爹甚至将他接到我们家。
接连两年出事,老闫头甚至都来不及教我修道,只是住在我家后,偶尔指点一下我。可即使是这样,仅仅只是过了一年,老闫头便驾鹤西去。
我记得老闫头在临终之前特意替我卜了一卦。那一天的动静很大,子苏甚至都出来替他护法。我不知道老闫头算出了什么,总之和我爹聊完没多久便离开了人世。我一度怀疑,老闫头若是不帮我卜卦,或许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然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或许。
第五个年头,我们村出现了旱灾。那一年的庄稼根本种不活,没过多久,家家都出现了缺粮的危机。有人去镇上讨命,然而很快又逃回来,因为镇上什么都没有,而在我们村好歹还有树皮可以啃。
无奈之下,我爹留下一些粮食,让我自己照顾自己,随后便一个人离开村子,而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月。再次回来时,我爹带回了很多粮食,随同而来的还有十多位化成人形的狐妖。后来我才知道,我爹带着令牌去了长白山。
我爹将粮食分给众人,也是从那一天起,我们家似乎再一次融入村子。虽然他们对我依然有些畏惧,却也不再明目张胆的排斥。只可惜这个时候,我对他们充满了敌意,因为我一度认为我娘之所以这么快就走了,就是因为他们的冷漠与无情。
其后算是平静了几年。然而到了第八个年头,我爹也累坏了身子,正值壮年的他竟然满头白发。子苏再次出现,与我一同照料我爹,看着他弥留时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是累的,而是思念过度,若不是因为我,恐怕他早就去找我娘了。
我爹去世的那一天,村里的人都来了。虽然他们依然惧怕子苏,可是总算还有点良心,帮着我处理了我爹的后事。
自那一天后,我便沉默寡言,几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我时常感叹老天不公,仅仅只是八年,他便带走了我最亲的三个人。
再往后,村子开始迁移,很多人都离开了大山。子苏特意布置了一个阵法,只要有人离开便会自动抹掉有关她的记忆。就这样,不到一年的功夫,整个村子便只剩下我和子苏两个人。
“七喜,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得到一切。正所谓欲夺之,先欲之,所以才有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一说。老闫叔对我说过,你的一生充满坎坷,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心怀光明,我相信老天这么安排一定有他自己的意思。”
这是我爹弥留之际对我说的最后一番话。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一大早我就带着酒菜来祭奠他们。在他们的坟前,我坐了许久,一直思考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子苏就这么陪着我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我给他们三人敬了一杯酒,连磕了三个头。
“爹、娘、师父,如今孩儿已成年,所以我决定和子苏去大城市看看。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日后你们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托个梦。”
说完,我和子苏再次郑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后,一同起身,望向了空无一人的老房子。
“走吧,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