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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和吴襄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纵然闯军分兵攻击其他城门可能是佯攻。

他们也没有多余的人力去守城。

不到一万精锐,以及才加持两个紫色词条,只能保证阵型不散的五万新军,必须用来应对闯军主力。

更何况仅是德胜、安定两门的城墙长度达到了二十多里。

还要抗住五十万闯军的进攻,根本不可能分兵。

吴襄也知道其中关键,但此刻已经别无他法,空城计唱的是虚实之计。

万一广渠两门破,之前所有准备全都付之东流。

犹豫片刻,还是躬身劝道,“陛下,闯贼中军大纛未动,广渠左安二门前定是闯贼弱旅,臣请分新军两万、精锐三千......”

“不可!”倪元璐突然出言打断,目光掠过城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器械。

那些裹着湿牛皮的四轮盾车正在缓缓推进,撞木前端包铁在晨光下泛着冷芒。

“此刻若是分兵,置陛下安危于何地!?”

吴襄张张嘴,却根本无法反驳。

一切理由在皇帝生命安全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而且他也知道,若此时分兵,一旦闯逆猛攻,这二十里城墙怕是连半日都守不住。

周围跟着的几名臣子也七嘴八舌的吵吵起来。

话题也从如何守城变成了皇帝和京师谁更重要上面。

这还是朱由检多次提纯过的有能力大臣,如果换成之前的大明朝堂,可能一个月都拿不出来一个计策。

朱由检没搭理他们,目光死死盯着外面的大阵。

流民降军虽然威胁不大,但架不住……等等!

流民!

朱由检忽然想起前几日午门外的十几万平民。

李自成有流民他也有啊!

赶忙转向身后,看着倪元璐询问道,“配给制清点出多少男丁?”

倪元璐闻言,只是稍一回忆便脱口而出,“共计七万三千四百六十一人,其中......”

“够了。”朱由检双手一拍,“左廉御史宋叶听令,着工部暂缓修甲事宜,开武库将所有能用的兵甲发下去,京城内凡能持械者,发长矛腰刀,妇孺老弱,搬石运木!”

“让尚衣监把宫里所有黄绸红布都裁了,赶制旌旗,要插得比闯贼还密!”

“另抽掉三千边军速至广渠左安二门,等待民壮抵达。”

说完这些,朱由检又想起,好像还需要一名大将指挥。

可京师内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大臣好像没几个吧?

像是看出朱由检想法一般。

兵部尚书王家彦突然跪地,“臣斗胆,广渠左安门请陛下交予臣,若放闯逆一贼入城,请诛臣之九族!”

朱由检点点头,“便如此这般,莫要停留,速速前往!”

王家彦再次重重叩首,和宋叶一起离开城楼。

京师城大,马也不多。

为了能节省一些时间,二人商议好兵分两路。

王家彦负责去工部修甲地,先行安排好分发兵甲事宜,而后去广渠门坐镇。

宋叶则前往午门施粥棚,发动民壮。

上百名太监和锦衣卫缇骑在城中来回奔驰。

一队队民壮在锦衣卫的驱赶下,来到武库司门前。

卖柴翁牵着孙子的手在人群中不断穿梭。

当他们赶到时,正看见小太监踩着凳子往墙上贴告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凡杀流寇者,田亩免赋三年......”

一段绕口的圣旨念完。

负责翻译的小太站在粮车上挥动令旗,“都听好了!”

几十名禁军同声翻译。

“皇爷给你们吃给你们穿,现在闯贼想打进城杀了你们……”

“凡守城者,每日加发三合米!杀敌一人,赏银五两!”

喊罢,又有锦衣卫端着盛满周皇后带头临时赶制的杂粮饼筐子,挨个给民壮分发。

卖柴翁愣愣看着发到手中的杂粮饼。

完整的两块,还冒着热气。

甚至还能看到油星在上面。

哪怕放在丰年,也吃不到两次。

趁着热气,卖柴翁赶忙将杂粮饼塞到孙子嘴里,看着小孙子鼓囊的腮帮,卖柴翁终于露出笑容。

随着小太监的话语,人群逐渐骚动起来。

几个短褐汉子红着眼眶往兵册上按手印,他们身后跟着面黄肌瘦的孩童,这些天在官仓领的赈济粮,是孩子们半年来第一次吃饱。

“让开!让开!”马蹄声踏碎喧哗,王家彦的亲兵挥鞭清道。

老尚书马鞍旁挂着尚方剑,身后五千新军扛着“神武”“龙骧”等各色将旗,乍看竟似数万大军开拔。

卖柴翁笑着挤起满脸皱纹,抓起地上半截枪杆,“算俺一个……”

半个时辰后。

数万布衣正扛着门板涌上马道。

白发老翁用扁担挑着石块,总角孩童怀抱成捆箭矢,穿百衲衣的流民握着菜刀在砖石上打磨。

广渠门箭楼内,王家彦看着这一幕,长出一口气。

转身回望,能清晰看见闯军斥候正在两里外徘徊,那些打着大顺旗号的流寇显然在等待中军号令。

整整十五万大军列成几个不规则的大阵,攻城器械也只有简单的云梯。

不像是要攻城的迹象,王家彦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挥衣袖。

“擂鼓!”

霎时间城头竖起数十面军旗,新军士卒拖着树枝在城墙后来回奔跑,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民壮们按照排练举起包铁皮的木箱,阳光下望去竟似火炮林立。

流寇阵中顿时响起急促的金锣声,原本推进的云梯缓缓后撤。

几个头领模样的骑士策马绕城半圈,终究没敢踏入一炮之地。

卖柴翁趴在垛口后,手心全是冷汗。

他旁边蹲着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正抱着一根长矛瑟瑟发抖。

“别怕。”卖柴翁笑眯眯的揉了揉孩子的头,将孙子剩的半块饼塞给孩子,“娃娃家哪哩?”

孩子明显很畏惧跟陌生人说话,连饼子都不敢接,畏畏缩缩的想往后靠。

卖柴翁早已习惯这种孩子,将饼塞进对方怀里,感慨的说道,“等打退了流寇,皇爷说分田哩,到时候爷帮你起间大屋,讨房媳妇儿,这好日子就......”

话音未落,德胜门方向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战鼓如雷般大作不息。

“都莫怕!抬头!给额抬头!”穿鸳鸯战袄的把总来回巡逻,将有些惊恐的流民压住,口中不断怒吼,“记着咧!流寇云梯勾住城墙就泼金汁!滚木要卡在垛口再推!”

卖柴翁跟着众人一起点头。

他左侧蹲着个缺门牙的老汉,正把火油往陶罐里灌。

对面是个穿儒衫的少年,握剑的手抖得像风中秋叶。

突然一阵马蹄声逼近,王家彦的亲兵举着令旗穿梭而过,“尚书令!民壮举旗!”

卖柴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把总拽着后领提起来。

抬眼望去,整段城墙突然竖起无数三角旌旗,昨日还是戏班蟒袍的绸缎,此刻全系在丈八竹竿上。

穿宫装的太监们两人一组,拖着缀满铜铃的彩绸在城后来回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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