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敏，你说下去，把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赵红催促沙敏。
这样说吧，引力不是绝对存在，你注意，我说的是引力，不是场，沙敏继续说。
赵红没有理解。
再换个说法吧，这样的说法也不准确，沙敏的眉间由于想要转换思路，而拧紧了一下。
引力仅仅是某种物理力的表象之一。重点是，一种物理力，这个没有疑问。
另一个重点是，仅仅是之一，这个物理力在不同的物质状态下，会有不同的表象，沙敏引导赵红。
赵红没有反应。
所以，引力场这个名称，其实是把另一个更大的物理概念，框定在一个小的范围里了。
框定在这个大物理概念的子范围里，而忽略了那个更大的概念。
这个更大的物理概念，我们称为泛力场，沙敏说。
泛力场，赵红轻声重复。
引力是泛力场中的表象之一。更重要的是，泛力场中的物质，相互产生的作用力不仅与两边物体的质量有关，还与作用两边物体的能量有关，沙敏继续说。
赵红听得入神。
赵红思索着沙敏的话，沙敏的话已经很明确了。
这就会限制想象力，以偏概全了，沙敏将双手手心朝向赵红，再翻转了一只手，她试图加一些肢体语言。
宇宙是对称，宇宙变迁的巡回也是对称的，宇宙中存在的力也是对称的，沙敏看着赵红。
对称的？
赵红看着沙敏，轻声重复。
在赵红把目光移开的那一刻，沙敏将目光转向赵红。
你已经知道了，另一种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力，沙敏看着赵红说。
斥力？赵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在泛力场中，对立的另一种表现是斥力。
自然界里，千百万年来，生物感受到的第一种无时不在的自然力，就是重力，就是引力。
沙敏取出赵红送给她的钥匙，轻轻地抛起，又接回到手心里
宇宙中存在着引力，还存在着斥力，也是对称的，沙敏钥匙收回到手上。
赵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眉梢又扬了起来。
对的吧，我们现在感知的引力，引力场，仅仅是我们现在能感知到的存在，仅凭着这样的感知，并不能证明斥力的不存在。
赵红的眉梢舒展了。
这在逻辑上是通的，不能仅仅凭感知到的一面，而否定可能还存在的没有感知到的另一面，除非能证明这个不存在，赵红一直紧绷的嘴角也放松了。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赵红对沙敏说。
这是一个更大的概念，就好似磁场中的N极和S极，它们是对称的，你的意思是说，在你说的这个更大的物理概念里，引力和斥力也是对称的？赵红注视沙敏。
但是，内涵更多了，你说呢，沙敏反问。
赵红看一眼沙敏放下来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也将一只手翻转了一下，对称的。
他现在在概念上是理解的，或者，理性上是能接受的，但是感性上，全部都是空白。
赵红现在是需要有一个进一步的，入门的解释，去使他相信这一点，而不是仅凭现在这样理性的推论。
沙敏明白，赵红现在需要时间，去消化新的概念。不是立刻地，给予他更多的解释。
沙敏将赵红送给她的钥匙，轻轻地放回衣袋里。
沙敏的动作，中断了谈话。她无意中，又或是本能地，去触碰一下，原先挂胸牌的地方，那里空着。
看到沙敏手里的钥匙，赵红想到了家。
好遥远的家，就像所有出门远行的游子，心中清晰的无时不在的家。
在这个时候，却是那么那么的遥远。
他地球上的家，家门口的小路，小路边的枣树…
那边的朋友们，他工作的研究院，他和同事讨论争论的物理问题…
他的网球拍，他的小号…
现在，他的房门钥匙，他送给了沙敏。
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他来到了哪里，火星？
不，过了火星了，木星？
不，不是木星，是要到沙敏她们的航星。
那是哪里，赵红其实不知道。航星是什么样子的？赵红不知道。
他现在能知道的是，航星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此刻坐在对面的沙敏，如此美丽的姑娘，赵红只凭着她的身影就能判断，航星一定是美丽的，沙敏只能是来自美丽的地方，赵红对此毫不怀疑。
刚才沙敏告诉赵红的关于引力的那些说法，还有那个新的概念，泛力场，那个包含了引力和斥力的场。
泛力场，一种新的描述。
赵红感觉奇幻，但是隐隐约约的，就像是一个契合，融进他脑海里，只感觉丝滑与和顺，就像那把钥匙，插进他房门的锁孔里。
像是一种定制好的配合，也像是无意之中获得的、却又是天成的定制。
沙敏看着赵红，她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在这样静静的时候，只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轻柔的音乐。
一只小号在悠扬地演奏，跟随着小号的音乐，赵红不由地也仰起头，眼睛微闭，向左，鼓着嘴，舌腭用力，双手抬起，他投入进音乐的旋律，仿佛是他在吹奏小号。
赵红放松了，忘记了对面还坐着沙敏。
沙敏知道，赵红的思想一直处在紧张之中。她完全理解赵红的状态，以及现在放松后的忘我。
她还没有对赵红说起的是，赵红极想知道的是，在那个更大的概念里，在那个更大的场景里，他们的渡船，正是乘着这个斥力的疾风在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