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小孩远远看到先前还一脸和煦的白衣老伯伯此刻斜躺在石阶上,面上神色苍白,浑身颤抖不止,顿时吓得呆了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
最终,四个小孩的目光全部凝聚在中间那个高高瘦瘦的小孩子身上,那孩子现在手里正拿着一个绣了花纹镶了金边的钱袋,正是刚刚从李白那里偷过来的。
他们原本就是这扬州城内的流浪儿童,为了生存,只有抱团取暖,十几个小孩一起,大的领小的,专门做些乞讨偷摸的勾当。
不过,他们也并非那些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更不是那些杀人放火的亡命徒,他们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被迫干些坏事的小破孩,禀性不坏,童心未泯。
刚刚他们抢了李白的包子,偷了李白的钱袋,已经有些过意不去,特别是想到李白那微暖和煦的笑容,以及看到他们不仅没有如别人一般的大声呵斥,而是主动将还未来得及吃的包子让给他们,他们更觉得有些愧疚。
于是,这些半大的小屁孩一合计,决定将从李白那里偷来的钱袋原封不动地悄悄还给他。
原本他们是不想露面的,只找李白不留心的当儿,非神不知鬼不觉地再将钱袋放到他的身上。
可是,当他们躲在小巷尽头探头探脑打量李白的时候,刚巧不巧将先前李白毒性发作的情形看清楚了。
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屁孩最是善于察言观色、注意动静,此时看到李白斜躺在石阶上动弹不得,他们虽然心中忧惧,但还是壮着胆子闪出身来,想要看看李太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高瘦瘦的小孩显然是这群孩子的孩子王,见到其余几个同伴都把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动了动嘴唇,双眼望着还在颤抖的李白,紧张道:“老伯伯,您怎么啦?”
李白刚刚喷出一口鲜血,正在恢复体力,看到那些小孩鬼鬼祟祟地重新出现在小巷子里,便以为下毒之人就是这些小孩,因而心中做着戒备,凝聚所剩不多的功力随时准备出击。
现在听到这些半大孩子的询问,李白也不急于出手,只等看看这些孩子到底是何面目,听到那小孩毕恭毕敬地问话,他强忍住喉头的腥甜,闷声道:“老伯我身体不舒服,你们回来干什么?”
那小孩听到李白说身体不舒服,面上显出一抹担忧,等问他们回来干什么,小孩面色一红,吱吱呜呜地道:“这里,刚刚我们捡到一个钱袋,可能应该估计是老伯伯您的吧。”
说着,那小孩双手将钱袋奉上,脑袋却埋到了怀里。
李白没想到这些小孩子会是来还钱的,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微眯的双眼睁大了些,见到那小孩神情举止,一时间又有些怀疑他之前的判断,也不点明他们偷自己钱包这事情,而是艰难道:“我说钱袋去哪里呢,咳咳咳……原来是你们捡了去。算了,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边说话李白边咳嗽,嘴角微微渗出丝丝鲜血。
那几个小孩见到李白嘴角溢血,顿时慌了手脚,还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孩子王胆子大些,也有主意,见李白咳得厉害,嘴角又有血,先是一愣,继而两步上前,拉着李白的一只手,关切地问道:“老伯伯,你怎么啦?俺们去给您请郎中吧。”
本来李白还在凝神戒备,暗道只要这几个小孩有所动作,便定会突施辣手,先将这几人立斩当场。
他是文人,也是游侠,生死关头,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可是,当那孩子王两步扑到他身前时,他却连一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本能地相信,自己身体突发疾病这件事,绝对与眼前这几个小孩无关。
即便是他确信有关,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允许他有何动作了;即便他现在勉强忍着身体的重创,来一次临死反击,那自己也必然会加快死亡的脚步。
并且,眼前这几个孩子,最大的那名瘦瘦高高的男孩儿,也不过十二三岁。
如花的年纪,李白怎忍心他们就此断送在自己手里?不管好恶,他们,毕竟这只是孩子。
幸而李白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所以他给了彼此一个互相结识的机会。
听到那孩子王的关切之语,李白不由心头微微一暖,眼前这半大孩子,与他的久未谋面的小儿子年岁差不离多少,怎可能是向自己下毒手的凶手哩?
“郎中?咳咳咳,老伯我现在动不了了,你们,咳咳咳,你们能够请来郎中么?”
即便李白再豪放不羁,面临死亡还是有些畏惧,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谁人又会拒绝为自己争取一次呢?
那孩子王听到李白这么问,先是愣了一下,联系到自己这流浪儿的身份,平时身边的小伙伴生了病想要去求郎中看病,都会被无情呵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伙伴与病魔战斗,或生或死,那都是听天由命。
现在,他想到那面目凶恶的郎中,心里都不由有些发憷。
但当他的目光凝聚到自己手中的那个好看的钱袋时,便又信心大增,对李白点头道:“老伯您坚持一会儿,我一定会给您请来郎中的。”
说着,他松开李白的手,起身对身边其余几个小伙伴儿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照顾好老伯,我去请春生堂的黑面狗来给老伯看病。”
其余几名小伙伴俱是认真地点点头,继而围拢到李白身周。
那孩子王再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的李白,转身小跑着再次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
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情况愈发糟糕,七经八脉中的真气渐渐彻底凝固在经脉里,根本调动不了一丝一毫。
李白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这等异状,并非常人所谓的伤风感冒等疾病,而是应该中了专门针对练武之人的毒药。
十有八九,寻常的治病郎中是束手无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