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在李钰和小七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挖中再行二十里地,终于出了死寂的济阴郡,踏入了郓州雷泽县的地界,这时,官道上出现了两辆马车,由远而近,不多时就来到二人跟前。
由于他两人随意地坐在官道中央,挡了那两辆马车的道儿,马车到了他们跟前,也缓缓停了下来。
李钰和小七从地上爬起来,回身看着当头一辆马车,一匹高头大马在前拉着一架看上去颇为华贵的朱红马车,上面坐了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到四十的壮汉,身后的马车重纱垂下,看不到里面是否坐了什么人。
在这辆马车之后,也有一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只是那马车显然是运送物资所用,车上用绳索绑扎了许多箱子、包裹一类的东西,看着很像是搬家的样子。
小七显然是颇有江湖经验的人物,快速地扫了一眼前后两辆马车,弯腰向当头那辆马车上的马夫行了一礼,问道:“大哥这是要往哪里去?”
那中年马夫在小七和李钰打量他的时候,暗地里也在注意他二人,眼中满是戒备之色。听到小七所问,沉声道:“小哥难道有什么事么?”
小七见这马夫戒惧之心很强,侧头向身边的李钰笑了笑,然后极有礼貌地道:“我们两兄弟赶了八十里路,到这里确实已经走不动了。但我们必须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郓城,晚了就惨了。所以,想要问问这位大哥,能否捎我两一截?”
“你们要到郓城?”那马夫听到小七所言,略微有些诧异,下意识地转头向马车看去。
李钰见他如此,也感应到重纱遮挡的马车里还有三人的气息,显然是这两辆马车的主人。
小七点头道:“对,我们要到郓城去,不知大哥是否也到哪里去?”
那马夫面朝重纱车帘不住地点头,最后再转头看向小七和李钰,为难地道:“两位兄弟现在还要去郓城?难道没听说现在郓城的形势吗?”
李钰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疑惑道:“郓城怎么了?”
马夫略微沉吟,道:“郓城现在遭受六万贼军的强攻,指不定今晚就会被攻破,你们还是绕道别处吧,听说那些贼军可是放出豪言,城破之后,可是要屠城的呢。”
“屠城么?”李钰喃喃重复了一下,双手蓦地捏紧,眼眸中已难掩一抹怒意。
小七听马夫好言相劝,更加客气地问道:“那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呢?”
马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们原本听说梁山出现了一支龙影义军,本想前去投奔,现在嘛,只能改道,先到巨野县观望形势了。”
李钰有些诧异这小小一介马夫说话头头是道,颇有逻辑,想来马车中的主人应该也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
“你们为何要到巨野县?”
李钰心里有些好奇,现在巨野县的洪天德已经彻底与他决裂了。为了捕获他这头隐龙,暗地里听命于现在的天子李亨,与千牛备身萧厉一起陷害捉拿他。所以现在的巨野县名义上没有脱离龙影义军的势力,但实质上,却已到了彼此无法容忍的地步。
不管是李钰还是洪天德,都知道彼此间的梁子已然结深了,如果李钰现在有绝对的实力,肯定首先便会将洪天德和雷泽县的不安定因素连根拔起。
只是,现在李钰的龙影义军显然陷入了自身难保的境地,洪天德也不知道他李钰死里逃生。
那马夫听到李钰的问话,面色暗淡下来,沉声道:“不瞒两位,我们是从濮州濮阳县一路逃到这里,只希望安安稳稳地扎下根来。即使,即使是安禄山那死胖子当皇帝,只要不草菅人命,让我们能够吃饱饭穿暖衣,我们也是无所谓的。可惜这些贼军军纪涣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攻一城都有可能会被屠城,不得已,我们只有一路向东逃,看看有没有安稳的地方扎根。”
说着说着,马夫眼角竟慢慢深处泪水,显然是对无家可归有着深切的感受。
“我说大哥,如果郓城保不住了,巨野县也必然会落到贼军的手里,所以你们即便到了巨野县,还是需要继续向东迁徙,可是现在各处战事都很紧张,真有一处安稳的地头可以让你们扎根下来吗?”
李钰此际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不由开口连问带劝地道。
那马夫被李钰说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又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重纱帘子。
“既然两位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到郓城去吧。”
当老者的目光投递到重纱帘子上时,里面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声音不美,十分普通。
“是,少爷!”
马夫得到那道声音的指示,虽然不明白自己的少爷为何会临时改变主意,但还是无条件地服从命令,转头看向李钰和小七,笑着道:“我家少爷说了,我们不去巨野县了,改道去郓城了,你们要是真想让我们捎带的话,就坐后面那辆货车吧,虽然没有车顶,但还算安全。”
李钰和小七听到马车中传出的人声,也觉十分陌生,更不明白马车中的主人为何只只凭他二人歪歪唧唧一番,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不过既然能够少走近百里路程,他二人也懒得说什么,连声道谢后,依言翻到后头那辆马车上,坐在行李包袱上。
前面的马夫见他二人坐好,马鞭一扬,马蹄狂奔,两辆马车四轮飞转,风驰电掣般飞驰在官道上,速度虽不如李钰和小七先前聚力狂奔时快,但却也差不离多少。
一路飞奔,堪堪到落日黄昏,他们足足行了七十几里路程,终于来到了郓城南边二十里外。
即便隔着二十里的距离,李钰也能清晰听到郓城方向杀声震天,视线所及,更有火光闪现。
只看此情此景,李钰知道,众人所言不虚,史朝义正率军攻打郓城。
闻听这遥远的喊杀声,李钰心中惶急,一跃从马车上下来,几步来到前头的那辆马车前,诚挚地道了声谢,然后才问:“看样子现在郓城果然城破在即,你们最好还是留在这远处,一旦形势不对,也可趁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