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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渊眉头一皱:“这些田地都是何人所有?”

钟明锦道:“当地百姓贪图河边田地肥沃,离水源近,便不断有人围湖造田。”

“愚蠢!围湖造田,侵占河边田地,只会造成渍涝灾害频繁、土壤环境恶化!得不偿失!”陆渊喝道。

“这,这下官还从未听说!”钟明锦是真的没听过。

相反,历代王朝的官员都会鼓励围湖造田,与水争地。

只因为,到了王朝中后期,往往人多地少,土地矛盾日趋严重。

而河边与湖边的围出来都是良田,土里还有新鲜的螺蛳壳,那都是熟地,不用精耕细作,来年就有好收成!

导致越来越多士绅围湖造田。

福建这边还算好的,最严重的就是洞庭湖。

从宋朝开始,洞庭湖周围就不断围湖造田,八百里洞庭湖到了明朝初年就只剩下五百里了。

明朝更是大力开发湖广田地,肥沃的江汉平原和洞庭湖平原成为天下粮仓,围湖造田之风又起。

朝廷为了得到更多的财政收入,将围湖造田合法化,甚至进行鼓励。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情景是再也看不见了。

话说回来。

而能占着这种田地的,那都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当地豪绅!

好处都落到豪绅的口袋里,一旦洪涝,遭殃的却更多是贫苦百姓。

陆渊此时也没空计较是什么人围湖造田,而是下令道:“立即召集百姓,在这里开挖引水渠,将洪水泄到这湖泊之中!”

当地的里甲长得了令,立即下到村间,挨家挨户地敲门召集百姓。

把事情的紧急一说,大家都不敢懈怠,这河道决堤,那大家都要遭殃!

原本上游的百姓只会袖手旁观,这遭殃的是下游的村子,关他们什么事!

何必冒着大雨来抢修河堤!

但有看热闹的百姓,看到钟明锦这个知府、以及那位钦差大人都挽起裤腿,亲自举着锄头挖土填沙,他们又感念官府打击方家这个豪族,还百姓公道。

他们都坐不住了,自发地宣传起来,号召村民一起出力。

周边的村子都来了,扛着锄头铁锹,就连孩子也来帮忙。

陆渊更是让士兵将那些方家罪犯全部押过来,先做苦力劳动改造!

最苦最累的活都指派给他们。

而那些士兵也全部一起挖土填沙!

陆渊让人开挖引水渠,而挖出的泥沙装到麻袋之中,用来加固河堤。

一直挖到下午,大雨有所减缓。

这段河堤总算没有崩塌。

有妇女孩童担着扁担,挑着热腾腾的饭菜前来送给奋斗在第一线的官民。

“年轻人,累了一天了,快吃点东西吧!”一个妇人将缺了角的土陶碗递给了陆渊。

陆渊此时挽着裤腿,身上溅满了泥点,小腿沾满泥浆,一眼还真看不出来是朝廷钦差。

“多谢嫂子了。”陆渊笑着接过来。

妇人微微一惊,仔细一看,这才认出了陆渊的身份,连忙就想要跪下。

“青天大老爷!多亏了您,这才救了我们村数百口人性命啊!”

陆渊连忙上前扶住:“嫂子说得哪里话,治理地方,本就是父母官的责任,哪里能看着百姓受了水灾!”

妇人十分感动,又感觉给陆渊吃这样的饭菜有些过意不去。

“青天大老爷,这,这饭菜实在粗鄙不堪,哪里是您能吃的!”

“无妨!”陆渊摆摆手,直接从她篮子里拿了一双竹筷,大块扒拉饭菜入口。

饭是陈米,还掺杂了赤豆,上面盖着两块咸鱼,以及一些野菜。

这可能已经是当地百姓家中难得的伙食了,但村民却是拿了出来,慰劳这些村民官兵。

陆渊倒也不完全是安慰她,完全是干了大半天苦力,是真的饿坏了。

陆渊又扒拉了一大口,含糊地说道:“好吃!”

妇人十分感动:“大老爷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民妇还要给其他人送饭!”

陆渊点点头,那妇人才走开,钟明锦就捧着一碗饭蹲在陆渊旁边。

他这碗还有一块腊肉!

钟明锦的形象比陆渊还不如,衣袍下摆扎在腰带里,但后背到屁股全部都是泥,那是之前他摔到田地里糊上的,但却没有一个人笑话这位府尊老爷!

钟明锦将口中的饭咽下,用悠悠的声音说道:“抚台,今日是我为官十多载来,最为高兴的一天!”

“往日,百姓喊我青天大老爷,我没有什么感觉,但今日,百姓是真心爱戴我!”

“到今日,我才真正知道为生民立命的含义!”

陆渊微微一笑,拍了拍他:“快点吃,吃完还要干活呢!”

远处,那些方家的老爷哪里吃过这种苦,一个个手上都被磨的生了水泡,但吃了一些东西,又被喝令起来干活。

他们不得不起来,若是慢了就要挨打了!

这恶事都是他们做下的,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洪灾!

不打他们打谁!

而其他百姓一个个都十分自觉,吃完立刻就忙活起来。

一个个干的热火朝天!

到了傍晚,众人终于开挖出一道引水渠。

陆渊下令加固旁边河堤之后,才挖开那处河堤。

瞬间,滚滚浊浪冲垮泥土,呼啸着往前奔涌,直冲进那处湖泊浑浊的河水和清澈的湖水混合在一起。

虽然水渠挖的够深,但旁边都是水田,大片泥土被水流冲垮,混合着冲入湖中。

忽地,一道巨大的洪峰袭来,河水快速上涨。

陆渊提起心来,眼看着湖水也在快速上涨。

他生怕这洪峰太大,超过了湖泊的储水上限!

那样的话,必然会直接导致周围的村庄被淹!

远处,莆阳黄氏家主黄靳看着陆渊亲自挖土。

“此乃清节之臣,又得皇帝青睐,乃是当世王文公(王安石),我黄家必然全力配合新政!”

黄氏族老说道:“此人推行之新政,动摇士绅根本,乃是天下士族大敌!”

“不说此政推行,我黄家会损失多少,一旦被天下士族知道,我黄家就是大罪人啊!”

“一旦陆淮之倒台,我黄家必亡!”

黄靳说道:“若是此人得势,那黄家便有大富贵!”

“我观此人行事缜密,一旦下手便是雷霆万钧,是个可以成事的。”

“而且,我听闻他正在推动福州开沪之事,一旦成功,黄家必定大为受益,那田间小利又有何妨!”

“我已经决定了,快去喊黄家各支子弟快快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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