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棋统计每家每户的田税,周围的村民们都唉声叹气。
“今年是怎么了,收田税这么狠。”
“可能是县衙缺钱了吧。”
“不对劲,会不会咱们得罪了姓周的?”
“真是欺人太甚,他大笔一挥,咱们一亩地就要多交几十斤税粮。”
有不甘心的人围在周棋身边求饶。
“周大人,您再看看,是不是计错了?您高抬贵手少写一点,没关系的。”
有家庭实在贫困、快揭不开锅的在旁边暗暗抹眼泪。
周棋懒得理会他们,这种情况他见多了。他深知:不管他统计多少的田税,村民都会觉得多。
这是无解的题。
————
楚云的宅院里。
“咦,人都跑哪儿去了?”
楚云纳闷,今天宅院里一个干活的人都没有,吴胜男也不在。
他走到宅院门口,正好碰到前来的吴胜男。
“今天什么日子?宅院里都没人。”
“老板,农田不是该收成了么,今天县衙里的官差来统计田税,大家都跟着去了。我刚从那边回来,咱们好像得罪了官差,他统计田税很苛刻。”
“哦?叫上憨虎,去看看情况。”
楚云对“收田税”很感兴趣,身为帝皇,这些都是需要他知晓的。
吴胜男叫来王憨虎,三人朝着农田的方向走去。
“胜男,我那一百一十亩田,该怎么收田税?”
“老板,按照规定,田税缴纳总收成的三成。你那些田是佃户种着,交完田税再分。
之前王家的习惯是佃户和他们家平分。”
田税缴纳三成。
剩下的平分,那佃农只能拿三成半。
楚云心想,这佃农确实惨了点,辛辛苦苦到头来只能得到收获的三成半。
在村里,有自己的地非常重要。如果没地,或者只有二三亩地不够养活全家,就得租地主的地。
之前王家要卖田产的时候,村民哪怕倾尽家财、甚至是借贷也要买一亩地,就是这个原因。
“你刚才说好像得罪了官差,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
吴胜男解释了一下周棋的职责。
楚云明白了,这人官职不高,但权力确实很大。他要是手下留情,村民们能少交很多田税。
他要是成心针对,也能让村民多交很多税粮。
————
楚云三人赶到的时候,周棋正好来到吴狗熊家的地头。
随意查看一番,周棋说:“吴狗熊家的九亩田,亩产1000斤。”
听到这个数字,吴狗熊哭丧着脸,乞求似的询问:“周大人,那我这九亩地总共该交多少税粮?”
整个贺吴庄,除了贺秋这个乡正是读过书的人,其他人都是文盲,识不得几个大字。
周棋心算了一遍,说:“亩产1000斤,一亩税粮就是300斤。九亩,总共3200斤税粮。”
“这么多?”
吴狗熊惊了,他去年交的税粮比这个少得多。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候,吴狗熊身边的小女儿带着童音的说道:“不对,你算错啦。一九得九,二九十八,三九二十七,应该是2700斤税粮才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能算错?”
说着,周棋就拿起算盘开始珠算。他这个职业,算盘用的很熟练。
“额……”
看到最终结果,周棋老脸一红,他尴尬地捋了捋稀疏的头发:“我刚才误算,九亩是2700斤税粮没错。”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年仅八岁的吴莲花。她居然会算术?比周棋还厉害?
楚云刚才听到吴莲花的话,心中震动。
一九得九、二九十八、三九二十七……这是九九乘法表。
难道是章焕山那边已经将数学编撰成册,在基层普及了?
他决定回头问问怎么回事。
眼下是先解决这个姓周的。
楚云走上前:“喂,周棋是吧。我有一百一十亩地,请你先去统计一下。”
“你是谁?”
周棋疑惑,在贺吴庄谁敢直呼自己大名。
“陈云。”
“是你?行,那就先去统计你的田税。”
周棋听说过陈云,他知道陈云剿灭黑石山寨、有可能是仙人。
仙人怎么了,只要是在东楚国种田,就得交田税。仙人也不能例外。
周棋在来的时候,王昊辰特意交代过“陈云”这个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将周棋、楚云、贺秋等人围在中间,朝着楚云的农田走去。
“到了。”
周棋在田里走了几个来回,查看过后,他拿起笔,准备在册子上记录。
“一百一十亩地都是良田,亩产一千四百斤。”
楚云看不出产量,他不懂。然而不等他说话,周围的村民都出声反对。
“多少?”
“周大人这么说就过分了,最多一千二的亩产,怎么可能达到一千四百斤。”
“周大人,我们陈老板是剿灭黑石山寨的大侠啊,有这个身份在,怎么也得给他点实惠吧。”
“……”
在贺吴庄,楚云的地位很高,众人都是真心地尊敬他。
他剿灭黑石山寨,为大家每月节省20文的例钱,帮那些被欺负过的人报了仇。他出手阔绰,对村民很大方。
在众人的心里,他不仅仅是个普通地主。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声讨,周棋笑着说:“既然是大侠,那就更不会少缴税粮,是吧陈老板。”
楚云不在乎这点税粮,但他看不惯周棋仗着手上有点权力就为难村民的行为。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块令牌,这令牌他许久没用到了。
“周棋,这令牌你认得吧。”
“这是?!”
周棋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块精致的令牌,那是户部高层的令牌。他十几年前有幸见过一次,一模一样,不会是假的。
他怎么会有?
周棋心中震撼。
看到周棋认出了令牌,楚云才开口:“我原本不想太张扬,陈尚书是我远房叔叔,是我本家亲戚。”
陈尚书?!
听到这三个字,周棋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所在的田税部门,隶属于户部。而户部尚书陈戈,是户部老大。
论权力、论地位,户部尚书是在朝堂上位列前排的实权大官,是能直接和皇上说话的大佬。
而周棋,只是户部下属部门最基层的官差。别说周棋了,就是常兴郡郡守想要见陈戈,也要看陈戈的心情如何。
陈云和陈尚书是本家亲戚?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周棋,心思活络起来,连忙冲着楚云作揖行礼:“陈、陈大人,下官有眼无珠,失礼了。”
之前周棋冷冰冰的面孔,挤出一丝尬笑。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错愕。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周棋这种神态?
人群中,唯有贺秋明白“户部尚书”这个身份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