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走下台后,千户寨司法刑堂的第一次公审也进入了高潮阶段。
那些曾遭王鳏夫欺压过的村民们,纷纷上台畅所欲言,尽情控诉王鳏夫的种种恶行。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
在群众们雪亮的眼睛下,王鳏夫身上的恶迹无所遁藏。
刘重八作为本次公审名义上的主审官,此前在村里消息不算灵通。
王鳏夫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很多都是她之前根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她知道王鳏夫坏,但是不知道王鳏夫竟然这么坏。
这些恶行不断刷新着她的三观。
让她很难相信,生而为人,竟然可以在身上藏匿那么多的污秽和罪恶。
简直就像粪坑一样臭不可闻。
每一轮控诉,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狠狠刺向王鳏夫多年以来,在村民们心中树立起的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恶霸形象。
直至彻底崩塌。
台下的村民们,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愤怒,再到最后的同仇敌忾,情绪逐渐达到了顶点。
他们不复一开始的唯唯诺诺。
所有人都高举着手臂,大声呼喊着“打倒癞子,伸张正义”的口号。
众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浩浩荡荡,不可阻挡,响彻了整座马鞍山。
反观王老虎等一众此前仗着武力、财力,在村中横行无忌,干尽亏心事的地主老财们。
此刻纷纷缩头缩脑,如惊弓之鸟,提心吊胆地左顾右盼。
生怕李靖将矛头指向自己,把他们也揪到台上清算。
他们手中的弓箭、长刀,全然无法给予他们与手持锄头、扁担的老百姓们抗衡的勇气。
在正义的群众浪潮面前,这些所谓的豪强势力,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村民们首次深切地感受到,集体的力量是如此振聋发聩,如此坚不可摧。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李靖就像一名老师,他并不越俎代庖地杀死恶霸。
而是要引导百姓,教育百姓,解放百姓。
让老百姓们自己去看清这些人狰狞丑恶、外强中干的真面目。
让老百姓们自发地支持斗争,拥护斗争,加入斗争。
这当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无论如何,身为前世最光辉组织中的一员,李靖的信仰坚定不移。
带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始终是他心中不变的根本宗旨。
路漫漫其修远兮,李靖将上下而求索。
“是时候了。”
李靖与刘重八目光交汇,那眼神中交织着温情、慰藉、释然与责任。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只此一眼,刘重八便心领神会。
她知晓,这是李靖昨日应允于她,要给她的交代。
刘重八回想起惨死的老爹。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悄无声息地夺眶而出。
“乡亲们!”李靖的声音甫一响起,嘈杂的现场霎时鸦雀无声,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经过千户寨司法刑堂公开审理,罪人王癞子共犯盗窃罪、抢劫罪、强奸罪、私贷高利罪、寻衅滋事罪、欺凌幼女罪、故意伤人罪、故意杀人罪等诸多罪行!”
“依据《汉律》,对王癞子违法所得及孳息,刘寨主将派人抄家,予以追缴,所得部分对受害人或其家属予以补偿。剩余部分上缴义仓。”
李靖边说着,边将王鳏夫单手高高拎起,对他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对王癞子本人,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刻执行!”
此言一出,仿若一道惊雷,在台上轰然炸响。
现场瞬间如同炸开的锅,再次陷入一片哗然。
“什么!”
“当真要处死!?”
一位吴氏宗族的老太太面露不忍,轻声对身旁的吴族老说道:
“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呀,要不你去帮王癞子求求情?他爹王老牛当初可是救过咱们的命。”
吴族老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斥道:
“求什么情!方才你没听见王癞子干的那些坏事吗?你要帮他求情,怎不为那些受害的乡亲们求情?
这人都坏到流脓了,王老牛若泉下有知,怕都要被他活活气死!”
吴老太好不容易掰开吴族老的手,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
“人家是做了坏事,可你自己也不见得干净,这会儿倒装起正人君子了。”
吴族老狠狠瞪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这才闭嘴,不敢再多言语。
人群中,有与王鳏夫关系亲近的“懂哥”,此前还对这司法刑堂嗤之以鼻。
正对着周围人夸夸其谈,大放厥词,污蔑李靖此举不过是形式主义的表演作秀。
此刻,听闻李靖对王鳏夫的判决,这位“懂哥”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仿若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忍不住惊呼道:
“啊?不是吧?不就是演个戏,给新寨主撑撑场面嘛?罚点钱粮,打个几棍也就罢了,真要处死啊?”
险死还生的孔乙己一脸不屑,冷冷道:
“不处死还待怎的?没听方才李先生公示的罪行吗,依《汉律》判刑,王癞子便是死十次都不为过!此等恶人不除,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懂哥”心中不服,当即反驳道:
“你们懂什么叫权势?王鳏夫可是王老虎的亲侄子,刘寨主刚上台就将人处死,这不是公然挑衅王老虎吗?
往后猎队还会听她号令?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个女人,一个小白脸,啥都不懂,还当什么寨主!”
这话一出,周围的义勇智吉祥三宝顿时不乐意了,纷纷出声呛道:
“我们不懂什么权势,也不管猎队听不听刘寨主的,可我们铁了心支持刘寨主上台,支持她处死王鳏夫。再说了,骑在王老虎头上拉屎怎么了?
你不骑在他头上拉屎,他就骑在你头上拉屎,想吃屎就自己上茅坑去,莫要拉着乡亲们一同受苦!”
说罢,三人还将挑衅的目光看向王老虎等人。
王老虎率着猎队众人,站在戏台下第一排。
此刻,这位曾经的千户寨主宰者,双手藏于袖中,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仿若那被判死刑的王鳏夫与他毫无干系。
王老虎身旁的猎户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尴尬地僵立在原地。
猎队里甚至还有不少人与王鳏夫一样关系甚密,曾是慈湖县某条巷子里几名暗娼的同道中人。
作为猎队领头人,王老虎此番的不作为,亦令他们觉得颜面无光。
作为全场目光焦点,刚刚被李靖判处死刑的王鳏夫。
此刻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嚣张跋扈,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你先跪下来给乡亲们赔个罪吧。”
李靖揪着王鳏夫的头发,猛地将他的身子重重地朝着地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