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海王，欢迎您来到血盐城！”
这座城池匍匐在锯齿状的海岬上，城墙用沉船龙骨与火山岩垒成，缝隙间塞满藤壶与海盗的断刃。港口立着一尊腐坏的圣徒石像，头颅被换成锈蚀的船锚。
石像掌心托着的不是哪家教会的圣典，而是一颗风干的鲨鱼头。
鱼眼处镶嵌刻有奇怪纹路的黑曜石，据说是城内女巫占卜潮汐的“活罗盘”。
“我快晕死了，赶快搀我一把。”
经过一阵十余日的舟车劳顿，道尔总算提着各种行李到达了血盐城。
之所以不带维利娅，是因为这次行动较为凶险。维利娅只是一名牧师，参与这样的大场面还是太为难了一些。
“为什么不把马车停在城内？”
道尔拍着自己的后背，向一旁的向导邦诺尔夫问道。
“血盐城内禁止马车通行，这是很久之前就有的规矩。就算穿刺公大人不在，大家还是一贯遵守着这条旧例。在进城前，我必须先将城内的规矩和你说清楚，毕竟你也不能暴露我圣殿内线的身份。”
邦诺尔夫的粗麻衬衫领口磨得发白，皮护腕上嵌着贝壳与铜钉。他骨节粗大的手指会指向城内鳞次栉比的赭红屋顶，腕间银链缀着的罗盘随着动作轻响。
“为什么会有不让马车进城的道理？“
马车作为最主要便捷的代步工具，理应受到每座城市的欢迎才对。
“战争时期，凯撒二世曾经在马车上放置了大量爆破法阵，伪装成商人进城交易。结果在城门处引爆法阵，使得城门攻陷，血盐城险些失守。为此，穿刺公大人才特地下达了这道命令。久而久之，血盐城的居民也逐渐习惯了这条规矩，并且血盐城内还有着不少乘船水道方便居民通行。”
邦诺尔夫从马车的后厢取出充满鱼腥味的衣服，为道尔套上。
“尽管现在的血盐城已经对外开放，但是当地居民对于外来人的排斥还是很严重。第一条规矩就是，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千万不要暴露自己异乡人的身份。情况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报上我的名字。”
在血盐城居民的心中，外来人的形象已经被弗德拉家族用各种各样的渲染所污名化。纵使随着时间流逝，仇恨已经冲淡了许多。但是一些老人还是对他们抱有偏见。
“接下来，我们将通过一条隐蔽的水道进城。之所以不从城门走，是因为溺灵海盗团会对来往的客商收取重金作为保护费。”
二人趁着夜色来到城墙脚下，掀开灌木丛旁的一道石板。
“这水怎么这么臭？”
道尔捏紧鼻子，灰暗的眸子中满是厌恶。
“这条水道连接的是血盐城的排污管道系统，我在里面停靠了一艘小船，只要穿过这条水中窄道就能到达。”
邦诺尔夫先行下水，发臭的河水淹没到他的腰际。他取出用萤珠制成的灯笼照亮前进的方向。
“第二条规矩，如果在水道里看见新鲜的尸体，千万不要慌张。这些水道往往是各大势力的地下角斗场，贸然找治安官处理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报复。”
二人上了一艘由整根木头雕刻成的简陋小船，邦诺尔夫拉动船舷处的船桨，奋力地划了起来。
“第三条，午夜十二点之后到第二天清晨六点，千万不要离开住所外出。”
只不过唯独第三条，邦诺尔夫并没有对此给出解释。
他的理由是，其中牵扯的事情太过复杂，而道尔等人只需要等到一周后乘船出海抓美人鱼就行了。
道尔也能理解邦诺尔夫的感受，毕竟他一来到这里，邦诺尔夫线人身份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漆黑的甬道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潺潺的水流声和划桨的声音，二人用萤珠驱散面前的一小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离船登上了一处台阶。
向上行了有一段距离，道尔借着月光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破碎的贝壳与黑曜石片铺就，浸泡在常年不散的咸腥积水中，赤脚乞丐的足底被割出蛛网状伤口。每隔十步便有一块船板嵌入地面，刻着被划花的家族纹章。
“海盗们将得罪他们的家族灭门后，便会用匕首插进他们的家族纹章中以示羞辱。”
邦诺尔夫带着道尔走进一栋歪斜用鲸鱼肋骨支撑的三层木楼。
“邦诺尔夫，晚上好。这位年轻人是谁？”
一位上半身赤身裸体的男人坐在木楼前的门槛上，嘴里嚼着刚打捞上的贝壳。
“马瑟斯，这位是我的远房亲戚。他的父母不幸遭遇海难，托我负责照料他几日，等到家中事务打理好后就会离开。”
邦诺尔夫镇定地回答道，同时让道尔向马瑟斯问好。
“赞美海王，愿你的父母的灵能在大海里安息。”
马瑟斯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双手合十为道尔那他自己都没见过的父母祈祷。
“你应该有告诉他规矩吧。听说穿刺公大人的病体终于要康复了，这血盐城又要变天了。”
“规矩我有告诫他，小孩安分一些自然不会出事。至于穿刺公大人，我只想说血盐城不是当初的血盐城了，溺灵海盗团和潮寡妇海盗团是不会把到手的权力扔掉的。”
邦诺尔夫貌似并不关心血盐城的政局，他自顾自地取下门口悬挂着的腌鲨鱼肝和快要发霉的渔网。
“你还是老样子，邦诺尔夫。可奇姐弟就安排到二楼的空房吧，我去帮忙整理一下。”
马瑟斯拍了拍裤腿上的盐粒，转身向楼上走去。
“马瑟斯是黑砂金港口的采珠人，一般只会等到日落的时才会回来。他跟我还有一个药剂师合租了这栋木楼，其中的租金他出大头。”
“他也是天灾之神的信仰者？”
“赞美海王”中的海王指的就是天灾之神。
“在血盐城，占比人数最多的就是天灾之神的信徒。毕竟都是跟大海过日子的家伙，谁能更好地保自己的命自然就信仰谁。”
道尔注意到，二楼悬挑的晾衣绳上，褪色绸缎与海盗旗并肩飘荡，滴落的水渍在石板烙出黄绿色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