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谷浑，大莫门城。
名王大莫干得娄看着前几天掳得的廓州达化县庶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掳得的庶人，可以当他们放牧的奴隶。
掳得他们的财富、粮食，可以壮大吐谷浑。
名王，其实就是没有名头的王，比高昌王慕容孝隽低了一档。
大莫干是鲜卑姓氏，对应省姓后的“合”氏。
大莫干得娄麾下有一万兵马，除了梁屈葱等少数名王，很少有兵马超越过他的。
他很想夺回当年吐谷浑的浇河城，奈何实力不济，只能劫掠一把就走。
久且洛生的廓州兵数量虽然不多，却极为难缠，大莫干得娄可不想跟他拼个两败俱伤——那只会便宜其他名王。
“名王，北面尘埃冲天，莫不是廓州军打过来了？”
麾下一名小将举目。
大莫干得娄大笑：“同蹄蒙冲，不必过于担心。在廓州，久且洛生能抗衡我，出来他就不行了。”
他自认用兵不逊于久且洛生，失去地利的久且洛生并不放在他眼里。
同蹄蒙冲眼睛眯起：“名王，这绝不是廓州军！人数在五千以上！”
大莫干得娄面色一整，喝令迎敌，号角声在大莫门城外飘扬。
左骁卫翊府中郎将康处直带五千兵马笔直撞来，增配的擘张弩齐放，收割了一波吐谷浑兵丁的性命。
大莫干得娄咬牙切齿：“可恶！唐人不是只有守城时才用弩弓吗？”
这个古板印象没错，可程处默出战突厥后，弩弓也渐渐在大唐军中盛行了。
“同蹄蒙冲，你带五千兵马迎战！”大莫干得娄怒喝。
同蹄蒙冲微微叹息，带着五千骑兵，迎着弩箭、弓箭、木枪发动正面攻击，战马摔倒、骑兵浴血，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永业田！”
翊卫、府兵们咆哮着，木枪捅入马匹、吐谷浑骑兵身躯，即便手臂颤抖也不曾后退一步。
为的，只是杀敌之后，得赏几亩永业田。
偶尔有战马冲破枪阵，身躯撞飞一两名翊卫、府兵，旋即被枪林扎成了刺猬。
辅兵立刻将伤员抬到后方，随军医人尽力施救——很多时候是尽人事听天命。
马匹、吐谷浑人尸积如山，鲜血浇热了冰凉的土地。
康处直挺立在阵前，声音依旧稳定得可怕。
慈不掌兵，左骁卫的伤亡几百，康处直只视而不见。
要么敌人崩溃，要么左骁卫崩溃。
骄傲的康处直宁死不接受左骁卫崩溃的可能，只能带着兵马，一步步逼向大莫干得娄。
同蹄蒙冲张弓，一箭射向康处直的眼窝。
康处直微微偏头，箭矢射在面甲上，撞击得面颊生疼。
“杀敌！”
康处直索性拉起面甲，怒目向前杀去。
弩手见同蹄蒙冲逞威，不由勃然大怒，十具擘张弩对准他射去。
弩箭面前，再好的身手也是白搭。
同蹄蒙冲连人带马一起摔倒，身上的弩箭洞穿甲胄，深深射入他的躯体里。
“永业田！”
左骁卫齐声怒喝，急速向大莫干得娄冲去。
“不讲武德！”
大莫干得娄一声怒骂，率兵左右避开，改成与左骁卫缠斗。
没办法，虽然吐谷浑也是骑兵为主，跟当年突厥的骑兵相比又差了一大截。
大唐的步兵，可是能硬撼突厥曳落河的存在。
“名王，不好了！大莫门城失陷了！”
一名眼尖的小将惊呼。
大莫门城头，吐谷浑的旗纛已经不见，左骁卫的五牛旗在日光下飘扬。
李君羡率另外五千兵马，趁着大莫干得娄迎战康处直，轻骑夺取大莫门城。
几乎没有防守力量的大莫门城，哪里是左骁卫的对手？
留下一千兵马驻守大莫门城，李君羡率其他兵马合围，杀得吐谷浑兵马叫苦不迭。
那些被劫掠的唐人，依照左骁卫的号令，走到一边蹲下了。
“终于，终于见我大唐天军了！”
庶人喜极而泣。
大唐的兵马到了，回家也就在这一两天，苦难终于到头了！
想起被掳时死难的家人，庶人们又是一阵伤感，可惜他们没熬到今天。
“我们投降！”
终于有吐谷浑兵承受不住，一个个下马弃兵甲投降。
大莫干得娄眸子灰暗，叹了一声，拨马而逃，身边只有几名心腹相随。
“万岁！”
左骁卫发出阵阵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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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敦城，高昌王慕容孝隽听完麾下小将禀报，脸色灰败。
别人不清楚，他清楚地知道吐谷浑与大唐兵马的实力对比。
吐谷浑以前倚仗的，不过是大唐腾不出手，以及吐谷浑广袤的土地、山川，可以避开致命的攻击罢了。
吐谷浑以前打不过隋朝，现在更打不过大唐。
他以为，大唐即便讨伐吐谷浑，也应该是从鄯州越过赤岭出击，哪晓得会从廓州这么难走的地方出击。
“黄河东岸的大莫门城失陷，大莫干得娄这个废物只身逃窜。”慕容孝隽敲击着小案。“也就是说，大唐下一步是冲着我树敦城来的。”
霍然起身，慕容孝隽带着一丝毅然：“集结我麾下二万兵马备战，另遣使者向莫离驿洛阳公车焜叱丁、牛心堆名王梁屈葱求救。”
“再让使者星夜从大非川去伏俟城，禀告步萨钵可汗，大唐的复仇，来了！”
先后的反馈，让慕容孝隽觉得如鲠在喉。
牛心堆梁屈葱那边的消息是：大唐鄯州刺史李玄运集结兵力压到绥戎城，随时可能突袭牛心堆，不敢分兵。
伏俟城那一头回话：大唐凉州都督李大亮兵临祁连山，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奇袭伏俟城，丞相天柱王的天柱三部落全部移防祁连山了。
莫离驿那边倒是应得爽快，可惜洛阳公车焜叱丁手上没多少兵马，放屁添风罢了。
来了，左骁卫的一万五千人马来了。
除了战损的人员，四千多兵马将黄河东岸席卷一空，牲畜、解救的庶人、俘获的吐谷浑人尽数押回廓州。
搭浮桥过黄河之后，程处默发现，随行的兵马数量暴涨，已经超过了三万之数。
“总管，这些是哪里的兵马？”
程处默问了一嘴。
段志玄轻笑：“这些是依附了大唐的党项羌各部凑出来的兵马。”
跟随强者出战，战损少、收益多，一向是小部落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