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鹰在比斯区的边缘落下，李锡尼站起了身。
“陪我走走。”
卡鲁日抬头打量着对方，牧师的披风被烧成了焦黑的破布，微笑面具被熏黑了，李锡尼随手擦了一把，把下半张脸擦亮了一些，这导致面具的两排白牙露在外面，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露齿而笑的火蜥蜴。厚重的腿甲关节闪着火花，颈部密封也破了小口。
“你看起来像是系外黑域里要饭的。”卡鲁日说，“你应该找维尔茨看看，明天会是严峻的一天。”
“我知道。”李锡尼站在舱门旁边等待，排气声，阀门逐渐放松，雷鹰舱门在他面前缓缓落下，次顶巢清晨的天光照射进来，还有工业的成吨烟灰，“陪我走走。”
卡鲁日耸了耸肩，跟着走下雷鹰。他们正在比斯区的边缘。顺着下行的道路，能够很快进入联通次顶巢和中巢工业区的忏悔者环带。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绵延的穹顶：一望无垠，黯淡如阴的天花板，塔楼和城堡尖顶无生气的指向天空，烟囱释放着滚滚的黑烟。天光无法照射进穹顶之下，但路灯也没到明亮的时刻。游荡的幽影之下仿佛行走着低语的鬼魂。偶尔能在十字路口或者教堂门口看见一具竖立的赎罪引擎，这些引擎只有在其上有着异端的血泪时才会显得可怖。这里已经进入了工业区，高层别墅区的优雅和美观消散不见，路灯上的广播用电子合成音反复宣告着戒严的命令和食品发放的通告。穿着防护服的工人在物资分发点外排成长队。在两位阿斯塔特经过时呆呆看着他们。~
“再过几天他们都会拿起激光枪。”卡鲁日说，“仓库里有足够的装备储量，我们缺的是人。”
李锡尼不置可否。满载着矿石的大车在他们身边经过了两次，又回来两次，在返程的时候拖着空荡荡的货舱。一辆帝国法警的悬浮巡逻车经过他们，操作自动炮的士兵探出半个身子，在经过他们时向着他们敬礼。道路转了弯，缓缓向下延伸。他们从一个货运电梯进入一间观瞄设备车间，从车间出门走进费伯格区。站在高点，能够看见前修女法蒂玛提到的安德鲁斯广场，一个环状，椭圆的灰色地块。像是水泥街道上的一汪污水。卡鲁日很想知道这个广场后的小街里还有没有修女提到的那些东西：电影院，小吃摊和露天广场。
他们在这里搭上一辆星界军的奇美拉，再次驶出穹顶的笼罩。空荡荡的大道继续向前，道路两旁的低矮房屋废弃已久，并且随着向外延伸愈发稀少。掉漆的路牌悬在生锈的杆上，上面的字依稀可辨。
机仆安息所。
他们在道路的终点下了车，站在空荡荡的月台前凝视着铁路。月台很空，曾经堆放在这里的尸骸不见踪影，水泥的地面明显被擦洗过，还剩下些许淡淡的鲜血污渍。卡鲁日低头看着铁道，这里的铁路应当是有些陶钢的成分，即使在一千年后，也如同刚出厂一般崭新。他想起修女说的那半截故事，关于腐化、污染和异端。在经过和钢铁勇士的一整天交战后，在地牢拷问修女几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你心怀疑虑。”李锡尼开口说。
“法蒂玛应该上火刑架。”卡鲁日说，“不管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她。或许在她死后，神皇能够认可她的赎罪。”
李锡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改变了话题：“我们刚刚一起走过半个巢都。告诉我，兄弟，你是否看见了腐化的痕迹？在我们刚刚抵达这颗星球那一天，我们和塞布尔、还有休·帕英一起从天而降，镇压这个巢都的暴动。告诉我，现在你是否还能看见那一天的邪恶？”
卡鲁日沉默片刻，他回忆起落地斩首前任总督里尔克那一个白天，在腾出手处决那个渎职的总督之前，有那么一会儿，叛乱显得不可阻挡。数十亿的凡人在暴动中死去。而纵使帝皇的天使也没法靠爆矢和刀剑独自杀光整个巢都的叛军。
“那一天，叛军是自己崩溃的。”卡鲁日说，他始终没有仔细思考这一点，然而在这一刻突然豁然开朗。他走过了半个巢都，但并没有看见一个能够孵化整个星球叛乱之火的地方应有的腐化，事实上，他甚至没有看见法蒂玛讲述的那些事情：兴奋剂，恶魔和屠杀。一切都太正常了，正常的像是叛乱从未发生过。
“嗯，叛军是自己崩溃的。”李锡尼说，他的目光顺着铁道望向远方，“埃弗雷德元帅一度想降下灭绝令。但是叛军自己崩溃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这座巢都的深处，腐化被清除了，有一把利刃代替帝皇黑剑刺进了叛徒的心脏。”
“你觉得那根法蒂玛有关？”
“看看这里，兄弟。”李锡尼平静的声音透过面具，“我没有看见恶魔的列车，你呢？”
卡鲁日没有回答，而李锡尼转过身，向外走去。
“让奥莫的小队来守着这个地方。”李锡尼说，“还有大半天的时间，我们必须把法蒂玛修女的故事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