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阳还未升高,雾气如潮,笼罩着整个汉堡的蒸汽火车码头站。
这里是神圣罗图姆帝国北部最繁忙的交通要塞之一,帝国铁路网北段的主枢纽,同时也是连接港口与内陆的货运与客运混合型车站。
巨大的铁轨从车站深处延伸而出,与远处港口的机械装卸区交错连接,铆钉、钢梁、轨轮交汇的咔咔声在空气中回响不绝,蒸汽喷吐的节奏与船只汽笛声交织,这座城市的脉搏在此跳动。
汉堡市民习惯称这里为——“铁与浪的咽喉”。
站台边,齐格静静站立在候车厅的犄角疙瘩位置。
他穿着一件麂皮兜帽外套,身上斜背着一个长度几乎等人高的黑色琴匣。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囊小包,而在那包裹之中,正是伤势尚未痊愈、被层层遮掩的翼猫——海德威。
他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发车的蒸汽火车,暮光银喉号。
这列火车将从汉堡蒸汽码头站出发,途径数个北部节点,最终抵达——贝拉柏林源能枢纽站。
浓雾在铁轨之间游荡,远处的信号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神罗的信号灯是风律信号塔。
这是神罗蒸汽铁路系统独有的信号装置,塔身由铆接钢骨与黄铜铸构而成,整体形似一根立式蒸汽钟杆,高度约两层楼,表面覆盖着斑驳的金属防锈涂层,历经风雨依旧矗立如故。
最顶端是一个圆盘状的灯盒结构,内置可移动色片与折射镜片。
白昼,通过转盘与链控装置调节位置,转盘灯片旋转至“红/绿/黄”等相应位置,借太阳反光呈现色彩信号。
夜间,则通过内置的蒸汽管路引导火焰,点燃光片,再由镜面管道投射出明亮的光束信号,即便在大雾弥漫的天气,也能清晰分辨方向。
而塔身侧边安装的,则是整套的“气动节奏管”系统。
一种通过蒸汽驱动音哨、发出不同节奏的哨音来传递命令的古老机械通信方式。
长鸣,等于禁行;
短鸣,等于准备;
断鸣,等于通过。
“还没到时间嘛。”
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海德威发出几声压抑的嘀咕,声音从布料和拉链缝隙中飘了出来。
“憋得我毛都炸了。”
齐格低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包裹,压了压他那快要乱动的脑袋。
语气平稳,但警告意味十足:
“安静点,别引起火车治安官的注意。”
“你既然是学过历史的猫,就应该知道每一列火车都有独立的机魂。”
“它们需要机械神甫定期进行安抚仪式,才能维持状态稳定。”
“火车启动前,必须由机械神甫进行点火祝祷。”
“不然机魂会因启动时情绪不稳而出现暴躁状态,引发系统故障。”
“列车上的占卜员还要预测路线上的局部天球交汇波动或异常天气,发车时间延长或者取消发车都是常有的事情。”
“汉堡列车站票允许乘客携带宠物猫上车,但是不能被他们发现你是翼猫,要是你的翅膀或者你会说话的事情被发现,我们两个都上不了车。”
“同时,我还会因为违背帝国的《神奇动物条例法》而狠狠的挨罚款。”
“你要我把你带去贝拉柏林,就得配合我。”
海德威沉默了一会。
随后回应齐格的就只剩下布包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
“……切。”
然后,就真的不吭声了。
哈基猫这家伙还是分的清轻重。
滴滴滴~~
信号塔的短鸣还在空气中回荡,水汽和铁锈味混合成一股独属于蒸汽时代的气息。
齐格指尖微微用力,紧紧攥着皮革背包的肩带,那只用羊皮缝制、包裹翼猫的背包紧贴在胸口。
“等会检票的时候如果检票员要查看,我会让你露出一个猫头;你对着他喵喵叫几声,撒个娇,应付一下。”
“……”
海德威默然无语,随后忍不住冲着抱着自己的小鬼头翻了个白眼。
在齐格跟海德威交代细节的时候,头顶的信号灯在浓雾中颤抖地闪烁着昏黄的光芒。
灯光洒落下来,映照在他银灰色的发丝上,令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浸在朦胧的光晕里。
而那双鸳鸯异瞳,在这一刻却收敛了所有不协调的色彩,只余下不属于少年的冷静与专注。
“咻……咻……咻咻。”
三声哨鸣,划破晨雾。
是风律塔发出的准备信号。
下一刻,空气的温度悄然变化。
一股沉重的压迫感从地表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之物正从地底深处缓慢逼近。
随即而来的,是第一声轨道共鸣。
轰——
低沉、厚重,如同远古巨兽敲响的心脏鼓,一声接着一声,在铁轨与大地之间回荡。
齐格没有动,只是眼神微微一凝。
列车,出现了。
它从远方高架桥的尽头缓缓驶出,一节又一节的车厢在晨雾中如银蛇般穿行。
不同于旧式代蒸汽火车的喷吐的黑色蒸汽,新式代蒸汽源能火车的车头喷涌出一股明亮的蒸汽雾柱。
如同破空而出的白龙,沿着轨道一路咆哮而来。
两盏漆黑的探照灯瞬间亮起,投出蓝白色的冷光,将前方雾霭撕开一道笔直的通道。
车轮与钢轨交汇处火花迸溅,铆钉之间的震动节奏感十足,整列车体如同拥有生命的钢铁猛兽,在轨道上飞驰而至。
轰鸣之中,车头侧面浮现出一枚斑驳却依旧清晰的铸铜铭牌:
【帝国铁路第Ⅲ型·高速源压列车】
【编号 TH-03-A「暮光银喉号」】
【帝国机械审律局与机械教会监制】
列车开始减速,“咝咝”的蒸汽从车轮与气阀间疯狂泄出,就像它刚刚经历了一场疾驰百里的奔袭,如今终于抵达了喘息的片刻。
蒸汽翻涌而出,在站台边形成一团低伏浓雾,包裹着列车的车轮与地面。
庞大的金属车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伴随着制动器的摩擦声,沉重地停在了第二月台的正中。
紧接着,风律塔发出最后一声哨鸣。
短促、干净——通行确认。
站台上,一个身穿制服长靴与风帽斗篷的站务员提起手中的火帽灯,顺着月台边缘走向车门方向,火光照亮他的刻有帝国双头鹰的胸章与徽记。
他用饱含穿透力的嗓音大声喊道:
“暮光银喉号抵达第二月台!”
“前往贝拉柏林者,请排队检票!”
“凭塔勒票钉与轨道证明件通行——不全者不得登车!”
人信号哨声落下的余音还未散尽,站台上的人群便缓缓向前移动起来。
沉重的行李拖曳着细碎的摩擦声,混杂着雾气中蒸汽凝结滴落的水声,在这片钢铁与齿轮交织的空间内,构成了独属于“火车即将启程”的背景乐。
站台边的铁栅发出“哐哐”的金属解锁声,缓缓开启了一道宽约两米的口子。
栅门后,一名检票员静静站立。
他身披一件墨绿色帝国制服长外套,肩章用粗线钉缝,上绣铁路局徽章,帽檐压得极低,表情带着社畜特有的……苦色。
检票员胸前挂着一只沉甸甸的金属票钉盒,铜制外壳因岁月打磨而泛着暗黄的光泽。
右手握着一柄票钉验证器——通体由黄铜铸造,形似短柄锥状,尾端刻有帝国铁路的齿轮印记。
左手则接过每一位乘客的纸质车票与对应的塔勒票钉,依次投入验证器上的小型槽口。
“塔勒票钉——三等车厢,坐票。”
检票员低声复述着乘客票面的内容,声音简短、疲倦,语调如同机械般——帝国没有微笑服务要求,所以检票员脸上自然也不会浮现出笑容。
检票员手中的票钉是帝国铁路自创立以来沿用至今的老式验票机制。
每一枚票钉都如指节大小,顶部平整,底部则刻有一圈细密到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齿环编码”。
不同车次、路线、票价,对应的齿数与齿纹排列皆不相同。
“咔哒——”
伴随着一声轻响,票钉滑入验证槽,镶嵌在器具内部的拨针机构瞬间弹出。
那根极细的探针轻轻扫过票钉的底部齿环,一圈圈地旋转、比对、确认。
整个过程不依赖任何源能或电气。
完全靠机械的咬合与逻辑齿轮传动进行识别判断。
齐格站在检票口前,将怀中的小皮袋从外套内层抽出。
他动作平稳,从中掏出一张略显折痕的黄纸票,以及一枚铜质塔勒票钉,递了过去。
纸票表面微微泛旧,但帝国铁路局的红色烫印依旧清晰可辨,字体笔直工整:
[帝国铁路主干线:汉堡→贝拉柏林/单程站票/1.2塔勒]
检票员抬起头,用那双眼神干涩的眼睛上下扫了他一眼。
麂皮兜帽,背着一个长度几乎等人高的黑色琴匣,胸前抱着一个不规则鼓胀的布包。
眼神略带警惕地指了指他怀里的包。
“宠物?打开看看。”
齐格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声,慢慢拉开了包裹的拉链。
咔哒——
拉链打开,一颗毛茸茸的猫头“噗”地一下弹了出来。
“喵喵喵~”
海德威眨着琥珀色的大眼睛,一边强忍着窝在包里的憋闷,一边艰难地挤出几声软萌又勉强的猫叫,全力营业。
检票员的眼神顿时变了。
从怀疑与职业警惕转为本能的社畜疲惫缓解模式。
他那只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在海德威毛发顺滑的脑袋上狠狠薅了好几把。
“嘿,小家伙倒挺乖。”
海德威被强行摸了个爽,整只猫一脸复杂,心里咒骂无数,但还是强行保持住表情管理。
在好一顿的薅猫头之后,检票员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示意通过,随手将齐格手中的票钉投入了验证槽中。
“哒——咔哒!”
两声金属碰撞与咬合的脆响,验证器通过。
齿轮短暂运作,一枚绿色信号钮从铜盒顶部弹出。
“非标服务,站票。”
检票员瞥了一眼弹出的验证结果,又看了眼纸票与被压瘪的铜钉残片。
随后抬起手臂一指,语气惯常的麻木中带点机械流程感:
“尾车,第六节,有棚,没座位;如果有学生证的话,下次记得带,还能打对折。”
齐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他伸手接过那枚已失去光泽、一侧被验证器压扁的铜钉残片,指腹摩挲了一下,随手塞进口袋。
票钉一次性认证即作废,压瘪的齿环意味着它的使命已经完成,哪怕再投入一次,也会被识别为伪票。
至于一次性认证即作废这点会不会太过浪费资源……
这你得问十二正神教会之一的机械教会,机械神甫当初就是这么设计的,神罗铁路局的领导们也就沿着机械教会老传统走。
此刻,齐格低头确认海德威乖乖地缩回了包里,只露出一撮灰毛在拉链缝隙边微微晃动,似乎在警惕又不情愿地感知外界。
他拢了拢外套,抬眼望向前方那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列车。
蒸汽仍在地面缓缓翻滚,如银雾般从列车底部释放,缭绕着轮轴与铁轨,仿佛钢铁巨兽吐出的余息。
随着队伍的节奏,一步步走过检票后的铁栅,缓缓靠近车厢入口。
*******
车厢入口处没有列车员,只有一道半掩的锈蚀铁栅栏。
门轴在晨风中发出一声轻微却刺耳的“吱——”响,像是某种年久失修的机关缓缓苏醒。
齐格低头钻了进去,身体微微一收,肩膀下压,姿态灵活而克制。
眼前,明显可以看出是一节改装过的货运舱。
车厢内的金属肋骨结构裸露在外,如同一只被剥去表皮的铁壳兽,四壁的钢板泛着水迹干涸后的暗斑,斑驳粗粝,如溅落的焦油或源石残渣。
没有正常的窗户。
只有几个方形的气窗,被随意挂着的遮帘封住,如同补丁贴在创口上。
风从缝隙中灌入,夹带着冷凝蒸汽的凉意。
空气不算污浊,但混杂着一股源石余气的“焦甜”味道,像是岩盐炙烤后留下的细微矿尘味,又混着机房里独有的冷金属味道。
这节车厢里已坐了十余人,三三两两地散落在角落或靠墙处。
有一位年迈老农,头戴破旧的麻布兜帽,双手死死拽着一只用粗绳捆扎的布袋,眼神游离,好似一刻也不愿与人对视。
有一位年轻母亲,怀里抱着沉睡的婴儿,用褪色的斗篷小心地盖住孩子的面庞,低头轻轻摇晃。
还有一名疑似铁路车工的中年男人,坐在角落的油桶上,靴底沾满未干的润滑机油,双脚交叠着懒洋洋地搭着,帽檐压低,似乎已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们的眼神各异,有的倦怠、冷漠,有的则带着隐晦的……防备。
齐格走进来时,众人只是短暂地抬眼打量,随后又低头回归沉默,像是对一切都早已见怪不怪。
他随意的打量着内部的车厢,地面由粗糙的铆钉钢板铺设,边缘几处被人为钉上了简单的木板,铺着一些堆成坐垫模样的东西。
说是坐垫,其实只是破旧麻袋和捆扎成团的干草,柔软程度堪忧,但比起直接坐钢板,总归还是暖一些。
齐格选了一个角落作为落脚点。
头顶是一盏悬挂式的蒸汽吊灯,灯罩已被煤烟熏得发黄发黑,仿佛带着油腻感的雾膜罩着光源。
它偶尔“咕哧”一声,像是在喘气的老兽,从灯罩底部喷出一缕白色蒸汽,随之光线便微微一闪,如同灯泡睡了一觉,又被惊醒。
咚咚咚咚~~~~
整个车厢沉静,只有列车金属结构间轻微的震动,规律而深沉。
就在这时,一阵空气管道内的共鸣被引导出来,车厢广播开始运作。
伴随着低频的蒸汽震动声,广播的声音自顶部传出,像是从管道深处穿越蒸汽涌动而来的回响。
【帝国主干线列车·暮光银喉号——】
【全程约合280公里,预计行驶时间五小时三十二分。】
【本次列车中停站点为:吕贝克、哈诺尔、贝拉城外南墙站。】
【请各位乘客保管好票据,注意随身物品。】
【祝各位旅途平安。】
车厢晃动,震感从金属地板传入脊背,像是有什么庞然之物自大地深处苏醒般律动着。
齐格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他将琴匣紧紧压在身侧,抱着怀中的包裹微微低头,表面上像是在闭目小憩,实则已进入短时冥想状态。
呼吸平稳、心率放缓,精神从感官抽离出来,转而内视自身,静静地调控体内的力量循环。
这一过程,对普通人来说难以察觉,但齐格却早已熟练掌握。
他用冥想的方式,在列车缓慢震颤的节奏中,锻炼着自己的“精微体特征”。
这是人体深层位面结构之一,也是奇术师与现实产生连接的基础。
金属在移动,蒸汽在释放。
齿轮运转的声音、钢板摩擦的声响,仿佛成了一种锤炼节奏,像打铁的锻音,在他意识的底层一遍遍敲击。
就在这机械与呼吸共同形成的韵律中,列车——暮光银喉号,已然驶离汉堡主枢纽站,开始沿着帝国主干线飞驰而去。
车体微微倾斜,进入长距离段的高压运行模式。
这台高速移动的钢铁巨兽的出现,全部得益于旧考古时代的所考古出来的旧文明技术。
旧考古时代比现在的大发掘时代要早上好几百年,这片大地上的人在那时候第一次接触旧世界以及天球交汇的信息。
同时,那台改变新泰拉时代进程的古老机器也是在那个时代被发掘。
帝国的第一台旧式蒸汽机,编号为——「TH-0型热压往复机」。
这台机械在哈普托斯历596年由开拓者协会发掘,地点位于旧世界遗迹·瓦尔登沉工区。
它并非遗落于尘土中,而是被完整封存于一种被称为“琥珀场”的超常物理场域中。
琥珀场;旧考古时代的重要发现,也是开拓铁律中最神秘、最危险的现象之一。
它的存在,常被解释为:旧世界文明在交汇前夕的“系统冻结现象”或“文明保护性回波”。
琥珀场以特殊的时空冻结泡层形式存在于某些遗迹、旧技术残存区或失落都市边缘地带。
其特性主要有两点:
一,对高度发达、复杂的科技具有强烈排异与碎化效应,使之结构解构、能量崩溃、逻辑混乱。
二,对原始技术则表现出极强的保留性与稳定性,如同昆虫被封进天然树脂般完好无损。
「TH-0型热压往复机」就是第一个从琥珀场中被完整提取出来的装置。
在它周围,所有新式能量管线、合金构件尽数熔化、变形,唯独它本身完好如初,甚至能重新点火运行。
这起发现,让整个新泰拉技术体系发生了剧烈震荡,也引发了轰轰烈烈的新泰拉蒸汽革命。
越复古简单的装置越可能从琥珀场中完好提取,而高级的琥珀场里面则通常有枢纽泡。
枢纽泡是指在高级琥珀层内部生成的空间裂点,其内部往往连接着另一个扭曲的里世界或“概念时间带”。
学者推测,枢纽泡中可能含有旧文明意识流、遗物线索或古神回声,以及……旧世界毁灭的真相。
关于琥珀场的种种问题,也是开拓者们一直在致力攻破的难点。
********
呲呲呲!!!
就在齐格闭目养神,沉入冥想状态的第三个小时,列车在疾驰中却突然发出一声沉重的震颤,随后便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停了下来。
那一刻,整节车厢陷入一种不安的寂静。
车轮与轨道之间的摩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频的轰鸣和蒸汽的高压泄气声,就好像有一口巨大铁肺骤然停顿,喘息凝滞在半空。
窗外,是哈诺尔站郊区的一片荒野调度段,远处能看到信号塔上微弱的黄灯正不安地闪烁着。
很快,一道通报声通过蒸汽广播的震荡腔体响起,语音冷静而略带噪声:
【帝国铁路·主干线列车「暮光银喉号」通报——】
【当前机魂出现吐火症状,情绪异常,列车已执行强制暂停程序。】
【机械教会神甫已前往机魂室进行安抚抚慰作业。】
【请各位乘客保持镇定,预计将在一小时内恢复行程。】
【祝您旅途平安,感谢理解与协助。】
齐格睁开眼睛,他的鸳鸯瞳微微收敛起冥想时的沉静,多了一丝不自觉的……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现场体验到机魂不悦的场景。
一股若有若无的躁动情绪,沿着金属结构、空气流动与微震回响,渗入齐格体内。
他体内的六大精微体之一的「情绪体」悄然感应到了那股来自机魂的波动。
暴躁。
烦闷。
像一头快要喷火的困兽在笼中转圈。
齐格甚至能感知到暮光银喉号机魂那不爽的模样。
机魂,新泰拉所有机械构造中最关键、也是最神秘的存在。
它既不是冷冰冰的源能程序,也不是某种魔鬼的意志。
它是一种……处于意识与机制之间的灵性碎片。
在新泰拉大陆,解释机魂的学术依据,来自一位古老但仍被信奉的机械哲学学者——爱德华·泰勒。
他提出的理论被称为:「机械泛灵论」。
这套理论,是新泰拉极具影响力的哲学—信仰混合体系,深刻影响着帝国的学者、奇术师与机械神甫的思想。
根据机械泛灵论的说法——所有机械都拥有某种形式的“灵魂”或“精神”。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神圣的灵,而是一种信息、能量、记忆残留的复合性意识载体。
在大多数时候,这些“机魂”是无意识的、沉睡的,如同幽深湖底的一块晶石,不动不言。
但一旦苏醒、觉醒、或受到特定刺激——
无论是庞大的战争机甲,还是一把反复被使用过的螺丝刀;
无论是一架旧式代的飞艇,还是一颗齿轮或一段引擎管路——只要其结构与记忆构成达到临界,机魂便可能显现出“情绪”与“个性”。
它们能感到愉悦,也能愤怒;
能回应友善,也能憎恨命令;
甚至,会对使用者做出回应、拒绝、配合、甚至“报复”。
这并非玄学。
而是被机械神甫和开拓学派认可,并视为文明潜规则的铁律。
在技术依赖考古、科技依赖拆解前琥珀场遗迹的新泰拉世界,“机械有魂”,这是常识。
齐格静静地感受着那股由机魂传来的躁动。
神罗铁路体系中常见的吐火症状——本质就是机魂情绪不稳定的典型表现。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情况让暮光银喉号的机魂化身为暴躁老哥。
据说帝国铁路局为了应对这些状况,专门编写了一本名为《钢铁脾气性格档案》的厚书。
那是一本铁路系统内部的黑皮记录手册,上面列满了帝国各型火车的机魂常见情绪波动、异常反应、易怒时间段与安抚技巧,几乎每位机械神甫都人手一份。
书中甚至会备注:
“哪一辆列车喜欢谁的声音。”
“哪一辆列车在低气压天气容易发脾气。”
“哪一辆列车讨厌过度振动的轨道……”
《钢铁脾气性格档案》就好像是为一群情绪反复无常的钢铁小孩准备的照料手册。
就在齐格思索之时,车厢外突然传来几声咒骂,打破了这份安静。
“你他娘的还真睡得死沉——修斯!!”
下一秒,一道人影从车门方向踏进来。
那是一个年迈却精神矍铄的机械神甫,穿着一身「导能仪袍」——这袍子与其说是宗教装束,不如说更像是帝国铁路专属的工服。
以高温耐压的厚重帆布制成,肩膀处装有源石电隔护甲片,背后系有缆带和挂钩。
腰间挂着多种工具袋和扳手,袖口处还有能打开的仪表窗。
胸前别着一枚刻有列车编号与神甫等级的铭牌,铜牌上赫然写一系列冗长的神罗通用文字:
【帝国铁路机魂监理·机械教会驻暮光银喉号正官·机械神甫·阿特雷斯】
这位名叫阿特雷斯的老者,脸上的皱纹在蒸汽光下格外清晰。
他拎着仪袍下摆,一路快步走进车厢,停在了角落的那位正在油桶上打盹的中年男人面前。
下一秒,“砰”地一脚踹了上去——
油桶“铛”地一声震响,坐在上头的男人一个激灵,差点没翻下去。
“你这个狗屎副官!!”
阿特雷斯怒目圆瞪,嘴里一连串爆出:
“我他娘都快被那台火车怼冒烟了,你竟然在这儿呼呼睡大觉?”
“刚才机魂温度飙到了第六警戒标红,你是不是连机压曲线都没看过?”
“你那本《钢铁脾气档案》是拿去垫屁股了吗?!”
“你这副官要是再敢在列车出发时睡觉,我就把你丢锅炉里当引火柴!”
那中年男人——也就是副官修斯,捂着屁股嘶了一声,表情痛苦中带着一脸委屈。
“老大,老大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台暮光银喉号本来就有点脾气,不是我不看,是它不讲理啊!”
“我以前在「赤颅」和「珀影」待过,他们年轻好交流,哪像银喉……”
正官老头怒火中烧,边骂边朝车头方向走去:
“闭嘴!要不是你混吃等死,咱们这次抚慰作业还能少一半的工程。
该死,要不是你已经凝聚第II能级「铸炉检查员」魔卡,再加上铁路局实在太缺人,我早就以渎机罪的名义将你送到问责庭!!!”
“这老家伙要是被你气炸了,看我不给你补进主炉当炉灰!”
过了几分钟,齐格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咒骂声。
——机械神甫阿特雷斯,又杀了回来。
这次他手上还多了一根长柄调压杆,黑铁做的,尾部还冒着热气,看起来刚刚才从炉膛那边抽出来。
他走进列车,脸色比锅炉还黑,一边走一边开骂:
“我就知道你小子根本没查火箱气压回流!这都能让它吐火,你是想把整个车头烧成煤渣吗?!”
修斯副官这时候终于完全清醒了,连忙从油桶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理了理衣领,赔笑着说道:
“不是……老大你听我说,我不是没查,是后勤部上回给我们装的那批源石分配阀,就有问题!
“你上次不也抱怨过那玩意调不了流量?你不说我还以为后面工务处给换了呢!”
阿特雷斯一听,脸色更黑了,声音也拔高了一节:
“别给我往工务处那群饭桶身上甩锅!你是副神甫,上了列车,火箱排气和源石流控就是你负责!”
“你睡大觉没人拦你,但你别忘了这节车头的源石炉是三级结构,火箱回喷就等于是往机魂脸上泼油!”
“它不发火,发谁的?”
副官修斯小声嘀咕:
“它发火也不是第一次了……”
正官老头:“你说什么?!”
副官修斯立刻闭嘴。
片刻后,阿特雷斯冷哼一声,将调压杆往墙上一靠,目光扫过车顶方向。
“这次吐火是机魂情绪暴躁,根源是爆燃现象导致源压波动。”
“火箱回喷、排气管震动,全是供能过量造成的后效应。”
“是我们机械神甫负责管控火压区,但源石供给属于能源科,管线维护归工务调度处。”
“再往上追责任,那就得找帝国铁路局·北部重工环线路部门。”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他语气一顿,指了指外面:
“现在问题是机魂情绪已经记账了,接下来半段路,只要它心情一不爽,又能炸给你看。”
副官修斯一脸苦相,低声应道:
“那我等会儿就自己坐在控制阀旁边盯着……”
阿特雷斯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才想起来,你不如直接坐进炉膛里和源石谈感情!”
齐格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看着这一老一中两位机械神甫你来我往,一边火冒三丈,一边装孙子应对,宛如舞台剧。
他虽然只是默默听着,但是心中却已整理出了一套完整的因果逻辑。
吐火症状,本质上就是典型的爆燃 源石供能过剩的连锁反应。
高压炉心中的燃爆引发火箱回喷,排气管随之震动,再加上源石阀门可能没调好,就导致整台暮光银喉号机魂情绪“暴走”。
说白了,就是;
——吃得太多太硬,气压没把控好,喷了。
而真正让齐格觉得在意的是这台列车的事故背后透露出来的……真正问题。
银喉号的火箱系统、源石供给、排气结构,分别由不同单位负责。
这种琐碎的组织结构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一旦任何环节出问题……锅就可能互相甩。
就比如眼前的副官修斯,已经熟练掌握神罗官场的精髓——摸鱼和甩锅。
你问他怕不怕追责?
呵呵。
显然是不可能追责的。
像现在这个画面:正神甫一边骂人,一边转身继续修车;副官一边挨骂,一边悄摸去锅炉间关调压阀。
——谁也没说要上报。
没人提流程、没人提记录。
他们自己心里都明白。
上报?
那就只是一份报告被扔进三个月后才开的文件柜。
追责?
那得先调查三个不归属同一部门的工段协调档案。
所以,一切只能私下解决。
就像现在这样子,一脚踹醒副官,然后继续出发。
现在这一幕看上去不专业的场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神罗铁路局就是草台班子一样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是对的。
神罗铁路局,还真TMD是一群草台班子。
不仅铁路局,帝国其他部门也是冗余,繁琐,效率缓慢。
神圣罗图姆帝国,既不神圣,更不帝国。
它就是一个各地邦国与自由市邦拼拼凑凑、各自为政的松散联盟体。
神罗各地到处都是各种拼好盟,拼好局,拼好组……
比如这趟列车。
车头是北方调来的技术组,车尾是从中西部调来的工程队。
连副神甫修斯,刚刚提到的列车名称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他非汉堡这条线的负责人。
他之前说过的“赤颅”和“珀影”,都是东部汉萨港口的列车,他多半就是哪天被随机调遣到这条北线临时补位的。
分裂和统一的矛盾,一直是帝国的主旋律。
毕竟,当初要不是紫袍皇帝够硬气;三十年战争之后,神罗急需稳定的环境休养生息;素有财富教会美名的瑞恩瑟教会力排众议;加之各诸侯看重大发掘时代所带来的庞大商业利益;
——在众多的因素下,紫袍皇帝才成功的统一神罗的货币体系标准。
要不然,现在的帝国货币体系估计也会是拼好币的破碎情况。
之前,为什么齐格敢明目张胆地抱着一只翼猫登车,而不怕检票员和治安官连仔细抽查?
答案很简单——他太清楚帝国体制内公务员的“敬业程度”了。
敷衍了事,例行打卡。
能少干一份,就绝不多动一指。
把铜钉塞进验证器、看灯变绿、喊上一句。
自此,流程结束,万事大吉。
当然,上面督查部门偶尔会下来检查,那时候神罗的民众可以短暂的体验到神罗各部门真正的效应和诚挚的服务态度。
齐格一边感叹着帝国神奇的制度,一边拉紧头上的兜帽,跟随其他车厢喜欢凑热闹的乘客们的脚步,一起好奇的在远处围观机械神甫的安抚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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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厢另一侧,那位老迈却身形挺拔的机械神甫阿特雷斯,已然走向了列车前部的主炉舱。
他动作熟练却不敷衍,面色冷峻,整个人像是在切换成一种仪式状态。
阿特雷斯先将手中的工具一一放置在炉台边,解开身上的外袍搭扣,整整衣领——
[导能仪袍]展开,厚重的帆布材质随动作在空气中抖出一阵低哑的摩擦声。
肩部插片连接导热铜管,背后隐约闪着符文铭刻的反光;胸口那枚斑驳的铭牌安稳地挂在心口位置。
这是访问权限铭牌,只有在仪式时佩戴,才算真正建立了人机之间的“祈愿契约”。
接着,他从袍内取出一盏三焰源石灯。
灯体以黑铁铸成,镂空三角支架,灯芯为三颗圆润切割的微型源石核。
他点燃它,一缕一缕幽蓝火焰缓缓升起,分别代表:
炉心之焰——象征驱动之源。
轮轴之焰——象征行进之律。
车魂之焰——象征灵性之火。
蓝焰微颤,在列车的蒸汽雾中,像是三颗跳动的心脏。
阿特雷斯抬起[导气杖],那是一根由冷锻银钢打造的长杆,尾端刻有导流槽与导符节点。
他走至主炉旁侧的赤铜震频板,沉稳地敲击五下。
“锵——”
“锵——”
“锵——”
“锵——”
“锵——”
五声回响清脆而沉厚,仿佛敲醒了沉眠于钢铁心脏中的某种意识。
这一刻,齐格坐在车厢内,竟隐约感受到一种近乎微妙的“回应震颤”。
暮光银喉号的机魂,似乎开始安稳了些许。
随着回音,车头外的鸣笛管发出三声悠长汽鸣。
第一声:唤醒
第二声:通气
第三声:清魂
声音深沉,却又不刺耳,像一头沉睡的猛兽长长吸了一口气。
阿特雷斯将手伸入袍内,抽出一卷折叠整齐的金属雕板,轻轻按在主控台与炉口上。
雕板上嵌有绘制精密导能回路的微源石纹,如流水般在板面泛出微弱蓝光。
这些,是专门用于情绪过载时的“降压符回路”,作用与镇静剂无异,为躁动的机魂建立感知边界。
他口中轻声诵读着机魂的祷告词,语调稳定而平和,宛如某种跨越时间的咏叹:
“愿万道逻辑归于神圣轨道,愿齿轮啮合之声如圣钟长鸣。
赞美传输轨迹,赞美轨枕之下的圣螺栓。
愿您的传动系统再度嗡鸣;愿您的压力表归于均衡,愿蒸汽如圣息升腾,润泽引擎之肺;
齿轮已润,轴承已净,燃料之油已圣化三遍。”
每一句咒文都夹杂着部分旧语与工程语的混合词汇,如同沉沉鼓声,与列车的轻微颤动融为一体。
诵毕,他再贴上一枚源石安抚符文,低声念出启动语句:
“附火止躁,安轨归心。”
最后,他缓步走至列车主驱动轴的金属护轮旁,俯身,双掌同时按上。
那是一段漆黑如墨的合金传动轴,仍在细微震动,热度透过手掌传来。
机械神甫闭上眼,缓慢地顺时针抚过三圈。
这是机魂安抚仪式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步骤——传动循环平衡。
他低声说道:
“安心而行。”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炉心深处忽然泛起一缕淡蓝的亮光,像心跳一样闪烁了一下。
齐格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那股暴躁的情绪,正在缓缓退潮。
机魂,接受了祷告。
此时,安抚仪式虽然结束,机魂情绪有所缓解,但技术问题还未彻底排除。
处理这类“吐火”现象,需要的不仅是神甫的祷言,更需要真材实料的机械手段。
机械神甫阿特雷斯一边摘下仪袍手套,一边朝副神甫修斯吼道:
“先切掉主源!你是打算让它一边超供一边安抚?它要是再炸,就不是吐火,是喷魂了!”
修斯立刻冲向车头侧舱,拉下源压隔断阀。
哐——
一声重响,列车主源石管道进入分流模式,主供终止,仅保留最基础的维稳供能。
这一招,是处理火箱回喷的标准流程。
“排气管震了那么久,还没把震频环换了?”
阿特雷斯咬牙低骂。
他拎起工具箱,抓出一根调震钩杆,顺着炉壁钻进侧舱。
只听一阵“咚咚当当”砸击声,从车体前部传来。
几分钟后,副官修斯从外头爬回来,满头油污:
“支架松了,震频环卡住了气导槽——我直接砸开了。”
阿特雷斯点头,冷哼一声:
“幸亏还没让高频反噬回来,不然轮轴都得一起乱跳。”
阿特雷斯来到炉心控制台,手指拂过一排拨钮。
他一边调,一边叨念:
“标准供比率是:主源 62%,副源 31%,杂滤 7%……
现在的副源量是……你他娘的副源给我开到了49%!?
你是要养活魔像呢?”
副官修斯咧咧嘴,小声辩解:
“我看副源数值跳动大,就加了一点……”
正官老头气得额角抽搐,怒吼:
“加你妹!!!”
“副源那是调节炉心余压的,不是给你当主供上菜的!”
重调之后,他再从炉侧掀开检修口,取出一块黑得发亮的炉板芯,上面还挂着未烧尽的源石残渣。
“啧……都焦化成渣了,排风还没倒吸一口,这老家伙就算脾气好也得炸给你看。”
最后一步,阿特雷斯从工具袋中取出一块铭录符板,将刚才机魂暴躁时的反馈数据贴入车魂记录槽内。
再输入祷言结语:“钢骨归静,焰息平和。”
随着源石炉口一声轻微的“叮——”响,蓝光再度浮现,微弱但安稳。
随着最后一块铭录符板嵌入炉心,机魂安抚仪式宣告结束。
源石炉口泛起的那一缕淡蓝光芒逐渐稳定下来,犹如某种隐形的情绪,从躁动的烈焰转为安静的余温。
“叮——”
清脆的一声轻响,从炉心深处传来。
列车,终于“冷静”下来了。
机械神甫阿特雷斯拂了拂额头的汗,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
“机魂反馈稳定。”
“炉压恢复标准线。”
“驱动轴热震幅度归零。”
他一边汇报,一边转身朝副官修斯瞪了一眼:
“等回总站,我要看你写的全流程报告,一句都不准漏。”
修斯苦着脸应声:
“是是是……保证比祷文都敬畏。”
阿特雷斯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操作台,按下了那枚早已准备好的重启指令钮。
“重启车魂——归轨行程。”
一旁看戏的齐格始终没有移开目光,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两位机械神甫的动作。
数秒后,整辆列车,从沉寂中苏醒。
车体深处,传来第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某个巨大的铁腔肺叶开始了缓慢的呼吸。
“咚。”
“咚。”
“咚——咚——”
那不再是单纯的机械振动,而是一种节奏。
一种心跳。
一种律动。
一种——引擎的心跳。
齐格的眼睛微微睁大,鸳鸯瞳倒映着灯光闪动的明暗,与钢铁的呼吸同步。
「构造/炼金学: 1」
「你对构造体类型卡牌的适格程度得到微量提升!」
下一瞬。
车头排气管猛地喷出一股高压后的白色蒸汽,轰然一声,撕裂了积聚在轨道边缘的浓雾。
蒸汽如白蛇腾起,沿着铁轨游动,朝远方一路散开。
同时,整节列车的车身猛然一震,像是一头沉睡的猛兽从梦中苏醒,甩动筋骨。
“咔——哒。”
“咔哒——咔哒——”
轮轴重新啮合,铁轨再次响起熟悉的节奏。
蒸汽、金属、齿轮、气压,在轨道之上奏响属于帝国铁路的协奏曲。
——银喉号继续向着贝拉柏林方向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