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牛的决定做得太仓促,观众席售票的程序其实早就在年前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现场的许多票除了部分公司当员工福利发出来作公司团建的之外,大多是真心喜爱赛车和赛车运动的爱好者,大多也都很有钱,还很闲。
外地的观众占比有八成左右,如果不是财务相对自由并且还有对自己时间有极高支配权的人生赢家们,谁能有空在工作日大老远地跑来满足自己的爱好啊?
这就意味着现场的观众里,其实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因为束龙会露面这样的噱头才到场的。
其实这所谓的噱头到底有多少用还是个未知数,国外倒是有好几家媒体发了几大篇捕风捉影的谜语来预热,国内红牛委托人专门弄的微博热搜就连两个小时都没呆住就被明星们的八卦给挤走了。
而且从点赞量和转发量来看,压根儿没有几个人看。
好在做媒体的人看问题的视角本就和普通的观众不一样,普通人只负责吃瓜,做媒体的一般负责没瓜找瓜。
除了好几家外媒的记者和国内的赛车栏目,让束龙惊讶的是自己居然还惊动了央妈。
牌面虽然是最大的,但这一场的采访却是束龙最轻松的一场。
和其他那些咄咄逼人迫不及待想要挖出些不为人知大料的记者不同,CCTV这边更关注束龙完整的成长经历,而不是迫切地想知道束龙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有在P房露面的机会。
束龙整一场下来不像是在回答问题,倒更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自己想法的树洞,都不用麻烦新闻官,畅所欲言的同时对方还贴心地帮他把大纲都给准备好了。
听他们的意思,这一次采访并不会立即作出相应的报导,更多的是等到束龙真的跑出一番成就之后方便筹备一个专门的人物志节目。
这也是对年纪不大的束龙做出的一种保护,贸然让他承载太多的希望何尝不是一种捧杀,到时候毁了一个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从山巅跌落到谷底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而且多得是幸灾乐祸的吃瓜群众在你身上踩两脚。
要不怎么说还得是自家人亲切呢?
回到P房的束龙心情舒畅,就连刚才只觉得吵闹的音乐都变成了好曲可摇。
车队的P房,可以说将每一支车队的队内性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的车队P房就像是乱糟糟的修车厂,有的车队P房又会强迫症似的要求将所有的东西都规规矩矩地放整齐。
有的车队P房会让人感觉身处于未来的科技世界,有的P房又会热闹的像是一个夜店。
红牛就是那个像夜店的。
嗨爆了的DJ区叮铃哐啷地响个不停,车组的技师们就连拆个底盘都跟着一起摇头晃脑的,哪里有一点外人们眼中F1该有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
总之就是非常的红牛,非常地符合人们对一个和极限运动高度绑定的能量饮料的刻板印象。
快结束时束龙还配合着负责车队宣传的人拍了几小段视频当做彩蛋,等到二练结束准备离开围场返回酒店的途中,他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不少人身上还穿着法拉利的衣服,手里却已经拿着一顶红牛的帽子等在场边蹲签名了。
国内的铁佛寺还是多,今年法拉利的车手阵容又是人气极高的Kimi和年轻的四冠王维特尔,再加上红色在国内也喜庆,观众席上好大一片都是红的。
就是现在这转头就倒戈的坚定立场让束龙稍稍有点蚌埠住。
“签名?我啊?我配吗?”
“配!绝对配!以后我们可就是你的铁粉了,一定要加油变成F1车手啊!”
这帽子一看就是现买的,价格可不便宜,缺货的时候能被炒到好几千。
束龙突然升起些恶趣味,想把名字签在他们法拉利的衣服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这事儿犯忌讳。
因为4月22号就要在匈牙利的亨格罗林赛道进行本赛季F3欧洲锦标赛第二站比赛的缘故,束龙在上赛的行程就只会有16号一天,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准备乘坐飞机往回赶。
临走之前,昨天除了吃饭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的Max还专门找了过来,递给了束龙一个包装很用心的盒子。
“这是什么?”
“礼物啊,我记得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你还知道我的生日?!”
束龙这段时间心里一直惦记着匈牙利的比赛,就连他自己都忘了比赛后一天就是自己的生日,想不到居然还能有除了自己家人之外的其他人记得。
“马尔科博士给我看你的资料的时候我顺便看见的,有点匆忙没来得及好好准备,先送你一双赛车鞋,下次我再给你补一个。”
坏了,有点感动怎么办?
与此同时束龙还有点惭愧,话说Max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这一次终于互相加上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问啊,要不回头悄悄百度一下......
也难怪刚到青训那天马尔科会用记住一个工作人员的名字来考核自己,赛场之下的细心估计也是马尔科博士喜欢Max的原因。
自从进入了青训营之后,马尔科博士可没少把Max当做“别人家的孩子”来激束龙,导致束龙有一阵子听到维斯塔潘的名字脑袋都是疼的。
但束龙又不得不佩服,有老维斯塔潘那样可怕的爹,真是难为Max今天居然能长成这样的性格。
老维斯塔潘过分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那就是连以苛刻著称的马尔科都有点看不下去的程度,把自己仅剩不多的温柔几乎全给了亲孙子一样的Max。
束龙跟Max还正好反过来了,他从小在束熊和束老爷子那里感受到的大多是对家里独苗的宠爱,马尔科现在刚好又帮他补上了童年缺失的那部分压力。
一大把年纪的马尔科并没有返回米尔顿凯恩斯的总部,也没有去下一站的俄罗斯索契赛道,反而是在束龙比赛开始的那天准时戴着耳机出现在了carlin车队的P房。
看见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红牛青训负责人,瑞恩和尼科都意识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火气十足。
哪怕是人人谈之色变的红牛青训,那也不是一般的车手就能高攀得上的,多少人舔着个脸想找骂都寻不得机会。
F3的赛车涂装和赛车服样式并不完全由车队自己说了算,是需要跟着车手的个人赞助发生变化的,所以才会出现一个车队的三辆车有三种不同涂装的情况。
像束龙自己的那辆F3,几乎就是一辆红牛F1mini,反观另外两个队友的赛车上就只有一个象征意义的红牛商标,而且跟他们还毫无关系......
哦不对,尼科还真跟车上的红牛商标有关系,他就是先前提到的那种早早就被马尔科撵回各自车队的边缘青训。
和束龙一身的黑红牛皮不一样,尼科的赛车服主色调是蓝色和银色,看起来和澳牛的包装贼像。
因为自从来carlin车队报道的那天开始,这个尼科就总是一副看他非常不爽的样子,束龙自己反正是没有热脸硬去贴冷屁股的打算,到现在都没怎么和尼科有过直接的交流。
而且大家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红牛的元素,一时间他还真没把对方的身份往红牛青训上想。
如果束龙知道这件事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奇怪为什么在保罗.里卡德赛道的正赛2那天,尼科宁愿损人不利己地也要给自己添堵的行为了。
大抵是类似一种在古时候的大院人家里,被当做仆人使唤的庶子看到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的小少爷时的心理感受?
但其实束龙带来的那几个车辆工程师都是知道的,尼科比束龙还要早一年便签入了红牛的青训,当时他在奥地利红牛基地实训的车同样都是他们几个在帮着调试。
只不过尼科在红牛青训的第一个F4赛季跑的就不理想,或者说还算理想,勉强算是达到马尔科给他定下的标准罢了。
在马尔科这里,及格就等于不及格,优秀不过是勉强及格,你得出众你得惊艳才有被正视的资格。
尼科之所以没有被马尔科像阿尔本那样被直接抛弃,主要是他本身的存在感就不强,马尔科签他的时候并不像对阿尔本那样给予了厚望,自然也谈不上多失望。
就像一颗田边草,反正束龙这赛季也要到carlin车队,属于浇水的时候顺手泼他两瓢。
运气好能长成秧子了就留着,长不出来就随便找个理由拔了拉倒。
所以那天海顿才会连商量都不需要就可以直接对尼科的车组下指令,就是因为他清楚不管是捅到车队上头还是马尔科那里去都掀不起多大的浪。
这是站在红牛的视角来看。
而作为自己故事中的主人公,尼科自觉自己就是那个三十年河东的萧火火,现在只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来得到老爷爷的认可。
经过了上一站对赛车的适应,尼科自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这辆赛车的正确打开方式,什么别人的调教都是虚的,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这一站,尼科的决心就是当着马尔科的面,把束龙狠狠地拉下马,然后踩着他上位!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在赛车的世界人人都怀揣着梦想,却不是人人都能将自己的梦想谱写到最后,束龙这一路顺着爬上来早就不知道亲自践踏了多少人的梦想。
有马尔科在场,那就别想着还要什么保守的调车策略,怎么快怎么来!
用马尔科的话来说,那就是:“到了F1,车队只负责想办法让车变得更快,车手的任务就是负责驾驭好赛车,不然的话塞一只猴子进驾驶舱不也一样吗?”
没有那种故事里属于宿敌间心心相惜的默契和对视,哪怕有着【过目不忘】,被击败的对手甚至就连留在束龙脑海角落的余地都没有。
想要让自己在赛车一途上走的更远,就要像长期在重症监护室的医生们一样,学会在保持职业道德的前提下让自己的心变得冰冷。
如果有一天周冠宇也真的成了阻拦在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束龙觉得自己也能做到那天饭后的玩笑话——用力地跨过去,且不再回眸。
亨格罗宁赛道全场只有一条高速的长直道,是一条对下压力要求很高的慢速赛道,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放开踩油门的机会。
这条赛道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放大了束龙优势,同时又一刀重创了斯特罗尔所在的Prema车队。
最后束龙跑出匪夷所思的1:31.337,在大幅度打破了这条赛道1:31.761圈速记录的同时,又领先斯特罗尔最后1:32.265将近一秒的时间豪夺杆位。
接下来的剧本和上一站类似,甚至还要更轻松,三场正赛束龙连战连捷,给后台的马尔科嘴都笑歪了。
可怜的尼科这一站表现其实还不错,但可悲的现实是他此刻在马尔科眼里形同透明,挑战的邀请函发了一整圈却独独忘了身边看似最近的人。
这个家里没有我的位置辣!
当晚车队的所有人出去嗨了一晚上,马尔科没有来,但据说今晚的消费由老马买的单。
大多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最老的海顿今年也还不到三十五岁,一个个手里举着啤酒瓶子见人就碰一下,嘴里呜哩哇啦地唱着听不清台词的歌。
束龙不喝酒,除了对身材的管控让他必须得远离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之外,酒的味道他也谈不上喜欢。
关键是他现在还没成年。
但对胜利的喜悦是全人类共通的情绪,哪怕呆坐在一旁的束龙和队友们之间的氛围多少有点格格不入,嘴角却一直挂着被热烈的欢愉所感染的弧度。
特别是当零点过后海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将一块硕大的生日蛋糕放在束龙面前时,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人儿却只觉得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一样。
哦不对,异乡是异乡,但异客却并不算孤单。
厚着脸皮挤进别人车队party的周冠宇给束龙送了块手表,阿玛尼的机械镂空,不算特别贵但也不便宜。
虽然束熊一直说男人这一辈子除了车总要有一块拿得出手的手表,但其实束龙自己是一直没有戴手表的习惯的。
他开车喜欢快,生活上却又享受慢节奏,通俗的说那就是懒。
戴着手表总会给他一种无时无刻都被督促着的感觉,就连自己到最后都会时常忍不住去关注时间,平日里的训练计划就已经安排得够紧凑了,束龙实在是不想活的还要那么累。
不过手表还是好好地收了起来,在赛车的世界里如奥康和加利斯那样的关系才是常态,跟周冠宇这样的友谊反而才是稀缺货。
下个月就是周冠宇的生日,该送他些什么又是一个问题......
这该死的生活,你让我变得好生没有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