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望着眼前的阿姐，神色复杂无比。
自己早就知道阿姐的性格，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冷血到这种程度。
一阵刺骨的冷风拂过，将周松裸露在外的面颊冰的有些发痛。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
回想起先前自己重伤回村，周翠翠不让自己治疗，反而强行将自己带到山神庙的举动，周松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她不但可以放弃她的儿子，更可以放弃自己。
现在周松算是想明白了。
可能当时周翠翠的想法就是，用自己的截肢致残，来换取一个丰猎君可能显灵的机会，这完全值得。
“站在你自己的角度，你说的可能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周松深吸一口气，说道：“但是你的观点我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认同的。”
“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即使他最后没有办法治好，我也不会亲手将他给杀掉，然后把他当做一个物品来献祭给丰猎君谋求自己的利益。”
周翠翠的身子起初在微微颤抖着，但现在她已经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整个人已经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
“你性格太柔软了，你姐夫之前就跟你说过你这个缺点，如果不及时改正，以后是会吃亏的。”她的声音很轻。
周松嗤笑一声，摇头：“我这不是软弱，而是一个正常人。现在你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丰猎君也已经认可了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看向丰猎君，眼神更加复杂。
陆晓此时也隔着神像和周松对视。
他发现，这个单眼皮细长眼、鼻头泛红的少年眼底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感。
有些像是信仰崩解的失落，还有一种淡淡的失望和悲伤，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陆晓也不是很舒服。
具有这种眼神的，不只是周松一个人。
他已经算是非常的压制了。
比起周松，周围村民的眼神更加的微妙。
有不解，有疑惑，有失望，有愤怒。
“扑通！”
周翠翠再度跪在陆晓的身前，不断的行三拜九叩大礼。
“求丰猎君给予妇人周翠翠恩赐！”
“求丰猎君慈悲为怀，给予妇人周翠翠恩赐！”
她不断的重复这些话，同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既然丰猎君没有第一时间将恩赐给予自己，那自己就主动去要！
她环顾四周，望着那些有的已经获得过恩赐的村民。
相比于她们，要是论虔诚，自己都愿意将亲生骨肉献给丰猎君了，自己绝对比她们更虔诚！
要是论祭品的珍贵程度，相信也没有人能珍贵过自己的家福。
毕竟家福是一个新鲜的，现杀的人！不知道要比他们那些糠谷强上多少倍。
如果自己连这样都没办法获得丰猎君的赐福，那没这样的道理！
陆晓望着正在不断给自己磕头的周翠翠。
他发现一个非常违和的、不应该同时出现的现象。
这个周翠翠此时的眼睛当中，既带有浓浓的虔心，又包含一种隐喻的、狠毒的决绝。
她好复杂……
这是陆晓对周翠翠的唯一印象。
那抹决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如果自己最终没有给她进行恩赐的话，她还想要将自己给砸掉不成？
现在陆晓面临着一个难题。
那就是要不要给周翠翠进行恩赐。
他环视一圈周围眼神微妙的村民们，因为刚刚系统自动将“家福”的尸体给吸收了的缘故，所以自己几乎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对于神明，信徒的信仰是很重要的。
陆晓相信，现在只要自己一个处理不好，就有可能会再度被扣上一个邪神的帽子。
毕竟对于一个正经神明来说，谁会将人类作为自己的祭品进行吸收？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小孩！
如果现在自己给了周翠翠恩赐，那么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触犯众怒，信徒大量流失事小，他们万一反应过激，群起对自己而攻之才是事大。
此时周翠翠的三拜九叩大礼已经叩拜完毕。
她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眼神充满了期盼。
气氛有些静谧，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众人似乎也在等待着陆晓的决定，没有人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翠翠的眼神逐渐从期待转变为失落，最后到平淡。
“丰猎君啊……你这让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评价你了。”周翠翠忽然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伸向桌子上面的一个铁铸的烛台。
“你这不是第一次收我的东西了吧。”
周翠翠喃喃：“早在当家的出门之前，我就已经把家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全献祭给你了。”
“现在我更是把家福也给了你……可你倒好，为什么总是收礼不办事呢？”
“哪怕是人，都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周翠翠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却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可是你作为神明，怎么还能不如人类呢？”
说着，她猛地攥紧烛台，高高扬起！
陆晓瞳孔收缩。
周翠翠太奇怪了。
她想弑神，但诡异的是，她对自己的丙级信徒等阶却仍然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这就说明，周翠翠是在一种既信仰自己、又想要毁灭自己的复杂心境之下，对自己发起的攻击！
其实先前周翠翠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供品献祭给陆晓，陆晓也都是看在眼里。
并不是陆晓当时不想要给她恩赐。
实在是那个时候的周翠翠，对自己的信仰度一直都是零。
她不是被系统所认可的信徒。
而自己如果要给予恩赐，则必须是信徒才可以，那自己怎么给她赐福？
望着周翠翠手中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烛台，陆晓的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应该如何破局？
如果自己给她恩赐，就会得罪村里面的其他人。
因为这就代表着自己是一个认可“母亲将孩子当做祭品”的邪神，自己如果再给她一个赐福，相当于是坐实了这种鼓励的行为。
如果自己不给她恩赐，那当下周翠翠攻击自己的困境，就需要另想他法来破解。
陆晓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看来只能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