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良心中的疑问如翻滚的潮水,再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阿爹,崔呈秀他们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梁文景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椅子旁,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脊梁,重重地坐了下去。长叹一声,叹息着无奈和愤慨“他要你拜魏忠贤为义父?”
“什么?!”梁良眼睛瞪得像铜铃,内心疯狂吐槽:魏忠贤如今虽风光,但早就是秋后的蚂蚱,自己前途正好,要是认他当靠山,那等到崇祯继位之后,那不是自寻死路?
梁良心中暗自叫苦,他心里明镜似的,魏忠贤如今权势滔天,可几年之后必然倒台,自己前程似锦,怎能跟着他陪葬?
想想崇祯继位后对阉党的清算,重者人头落地,轻者狼狈返乡。
就说天启五年的主考官顾秉谦,崇祯一登基,他就被列入魏忠贤逆案,削去官籍,判了三年徒刑,最后虽然赎身为民。
却也落得个家被百姓焚烧抢掠,客死苏州的下场,张廷玉更是毫不留情地评价他“为人庸劣无耻”。
还有那崔呈秀,崇祯元年魏忠贤一自缢,他就知道自己逃不过清算,绝望之下,把奇珍异宝都摆在眼前,一边狂饮,一边痛哭,每喝完一杯,就狠狠将杯子摔碎,发泄着心中的恐惧与不甘,最后自缢而亡。
可即便如此,崇祯帝仍下诏将他尸体在蓟州斩首,家产全部抄没。
梁文景皱着眉头道“良儿,先写封书信给你卢叔,向他请教请教。”“为父还有些人脉,去请左御史和杨御史为你撑腰。”
梁良一脸惊异,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阿爹,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一直以为认识卢叔和祖父留下的遗泽,就已经够让人惊叹了。”
梁文景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老子我本事大着呢,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没过多会儿,梁文景还真就把左光斗请来了。
左光斗一进门,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小子,我们又见面了!”他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一身正气扑面而来。
梁良赶忙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晚辈见过左御史。”眼中满是敬重。
左光斗微微点头,应了一声,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的事情你阿爹跟我说了,崔呈秀如此诬陷于你,身为你阿爹的好友,老夫不会袖手旁观。”
梁良睁大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转头看向梁文景,问道:“阿爹,您竟然和左御史是朋友,我从前都没听说过。”
梁文景脸色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左光斗见状,大笑起来:“小子,你也别为难你阿爹,他有他的难处。”
三人走进客栈的一个单间,屋内布置简单,一张方桌,几把椅子,桌上摆着一套茶具。
三人坐下后,左光斗开门见山地说:“小子,你那句‘使太宗与厂臣共襄盛举’暗讽魏忠贤,崔呈秀那个老匹夫竟然没看出来,可让我和你杨叔高兴了一阵子。”
梁良听了,心里暗自想着,自己当初也没考虑那么多,只是不想被科举刷下来,哪知道这句无心之语,竟成了崔呈秀攻击自己的把柄,真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写了。
不过话说回来,左光斗这么说,显然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这倒也是意外之喜。
梁良连忙说道:“如何破局,还请左御史教我。”
左光斗摸了摸胡须,不紧不慢地说:“你先拖延崔呈秀几天,让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你先拖延崔呈秀几天,让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然后在客栈门前摆一张桌子,放上文房四宝,当众写‘使太宗与厂臣共襄盛举’的批注。
崔呈秀说你用这话讽刺魏忠贤僭越,可他忘了,唐朝虽有李辅国、仇士良等奸诈宦官,但也有高力士这样的贤良之宦。
你写完之后交给当地士绅和书生,让他们传阅。要是魏忠贤阻拦,他们不敢传阅,你就找几个报坊,发报纸的时候再送一两个包子,百姓们爱占小便宜,自然心动。
用不了多久,民间和士绅手中就都有了。
如此一来,崔呈秀掌控的邸报对你暗讽魏忠贤的指责就不攻自破了。
可笑阉党之流只知唐朝有李辅国、仇士良等奸宦,却不知还有高力士这样的贤宦,这策论岂能让他们独断?”
梁良听得频频点头,心中豁然开朗,连忙给左光斗沏了一壶好茶:“多谢左公,要是没有您,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左光斗摆了摆手,很是高兴的说:“宪之(史可法)是我的学生,他时常称赞你,更何况你又是梁兄之子,天赋异禀,我怎能坐视阉党对你下手。
梁良心中感动不已,不禁感叹,东林果然多君子啊。
后来东林七君子为了正义和理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那股子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劲头,谁看了不佩服?可东林七君子这一去,东林党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就没了。
原本满是家国情怀、一心为公的东林党,慢慢就变了味。
东林党内那些人几乎不再把心思放在天下大事、百姓疾苦上,反而一门心思钻营自己的利益
一个个只知道争权夺利,干些损公肥私的勾当,就像一群钻进木头里的蛀虫,把好好的东林党啃噬得千疮百孔。
东陵七君子之后的东林党,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曾经的辉煌和正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是令人唏嘘。
左光斗说完之后便起身拜别,返回自己的府邸。
左光斗刚走不久,客栈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
梁良透过窗户往外望去,只见几十个泼皮模样的人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这些泼皮穿着破旧杂乱的衣服,头发蓬乱,脸上带着一股痞气。
梁良看着他们,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心中想着:“这些人还真是不长记性,被厨娘揍过了还敢来?看来崔呈秀给了不少好处,他们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
客栈外,一个小弟哭丧着脸,对着泼皮领头说:“大哥,这钱可太难赚了。
上次被那客栈厨娘打了几顿,我到现在身上还疼呢。”
领头的大哥也是一脸无奈,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想来啊?这钱够我们生活好几个月了,而且崔府的人说了,要是我们不去,就把这活儿给咱们死对头,那我们以后可就没生计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小弟听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暗自埋怨,却还是得跟着去,心里想着,还是省些力气吧,到时候被厨娘打了,要是跑不了,估计得在床上躺好几个月。
泼皮们如潮水般涌来,将客栈围成铜墙铁壁,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百姓似热锅上的蚂蚁,从街巷各处探头探脑;
梁良神色自若,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客栈单间房悠悠走下。
他随手搬来一把椅子,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大马金刀地坐在泼皮们的正前方。
此刻,他的双眼好似燃烧的火炬,直直地盯着领头的泼皮,声如洪钟般高声喝道:“怎么不继续喊了?有种就大声点!”
领头泼皮李三,硬着头皮走上前。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模样,简直比哭还难看,嘴角扯动的弧度里满是无奈与尴尬。
他微微弓着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嗫嚅道:“这位相公,小的们也是身不由己,奉命办事罢了。
您大人有大量,就行行好,让我们喊上几句,回去也好交差。”
说话间,他眼珠滴溜乱转,时不时偷偷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梁良的脸色,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直发怵。
梁良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悠然:“我要是让你喊,那我可就成冤大头了,你替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李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唇一张一合,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吭哧了半天,只憋出一连串“这……这……”,平日里的蛮横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脑袋耷拉着,活像霜打的茄子。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飞来一个弹弓,“嗖”的一声,直接弹到李三脚下。李三猝不及防,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后面的泼皮小弟们见状,以为大哥被打了,顿时像疯了一样,乱作一团。他们挥舞着拳头,嘴里喊着:“敢打我们大哥,兄弟们上!”
李三在后面拼命喊了几声,可声音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人群的喧闹声中。
梁良心中暗自欣喜,这下好了,是泼皮先挑事的,自己自卫也说得过去。
原身的武力值自己是相信的,原生在游戏里论单打独斗,甚至可以和李自成掰掰手腕。
姜曰广眼疾手快,向梁良扔了一把木剑,梁良纵身一跃,在空中稳稳地接住,动作潇洒利落,如同一只矫健的雄鹰:“多谢姜兄了。”
“举手之劳。”
梁良站起身来,对着周围的百姓高声说道:“诸位看好了,是这些泼皮先挑事的,在下也不过是防卫。”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有的还小声地说:“这公子看着就正气,肯定不会无端生事。”
剑锋霍然指向之处,三个泼皮仿若被点燃的火药桶,叫嚣着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梁良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不退反进,恰似猛虎出山。只见他左掌迅猛探出,如钢铁铸就的盾牌,精准无误地格开当头砸下的棍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就在此时,右腿裹挟着呼呼风声,如同一根呼啸而出的铁鞭,重重扫在当先泼皮的腰侧。
那泼皮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闷哼着直直飞出丈外,砸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第二人的木棍裹挟着千钧之力劈至眉前,攻势迅猛。
梁良不慌不忙,脑袋轻轻一侧,那木棍擦着脸颊险险而过。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顺势探出长臂,如苍鹰攫兔般牢牢抓住木棍,紧接着腰身一拧,反手一棍,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在对方膝盖上。
“咔嚓”一声,脆响传来,那泼皮腿一软,抱着膝盖在地上痛苦翻滚,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乎是同一时刻,第三人瞅准梁良对付前两人的间隙,猫着腰,蹑手蹑脚地从背后偷袭而来,手中短刀寒光闪烁。
梁良似是背后长了眼睛,在对方即将近身的瞬间,猛地转身,手中剑柄如一道流星划过夜空,精准无误地点中那人胸口。
第三人只觉胸口仿若被重锤击中,一口气登时提不上来,两眼一黑,委顿在地,动弹不得。
其余泼皮目睹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如同寒蝉僵立在秋风中,双腿发软,再无人敢往前踏出半步。
梁良在一片混乱中纵横捭阖,将泼皮们打得落花流水,攻势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顺天衙役匆匆赶到。看着现场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散落,地上还有泼皮们痛苦呻吟,衙役们不禁眉头紧蹙,其中一个年长些的衙役走上前,目光在梁良和泼皮们身上来回打量,高声说道:“行了,都别闹了!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到衙门里把事情说清楚!”
众人被带到顺天府,顺天府尹董应举端坐在大堂之上,身着官服,神色肃穆。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不怒自威,向来为人刚正不阿,对祸乱朝纲的阉党更是深恶痛绝。
董应举目光如电,冷峻地扫视着堂下众人,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究竟是何事?为何当街闹事,成何体统!”
梁良向前一步,身姿挺拔,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言辞恳切,条理清晰,将泼皮们的挑衅此事说得明明白白。
董应举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哼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你们这群泼皮,当街闹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活腻了吗!”
那领头的泼皮李三,原本还心存侥幸,此刻被董应举的威严震慑,吓得脸色苍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冤枉啊!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是崔府的人威胁我们,要是不来闹事,就断了我们的生计,我们一家老小都得饿死啊!”
董应举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震得大堂嗡嗡作响:“大胆!崔尚书身为朝廷重臣,怎会与你这等泼皮有牵扯?还不从实招来,莫要自讨苦吃!”
李三吓得浑身筛糠,犹豫片刻,战战兢兢地说:“大人,是小人糊涂,胡言乱语。其实是小人做梦了,梦到只要唱出童谣,就能发大财,一时财迷心窍,才做出这等蠢事,求大人饶命啊!”
董应举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但也没有立刻拆穿,他转头对衙役说道:“先把他们带下去,等待本府尹召唤,此事我定会严查到底!”衙役领命,将众人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