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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墙对面,陆云隐万般无奈的声音响起,“娘,若不是我回府的途中看见您的马车鬼鬼祟祟往城外走,我还不知道您竟然瞒着我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平夫人冷酷地说道:“只要能治好你的腿,娘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娘对你只有一片慈母之心,至于旁人,娘管不着。莫非你因为这个就要恨娘吗?”

陆云隐愤怒地说道,“可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拖白姑娘下水!”

白辛夷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陆公子,您真好!您非但不厌弃我,还责怪您母亲把我拖下水。可我是愿意的呀!为了您,我宁愿下十八层地狱!

然后下一瞬,白辛夷就真的坠入了十八层地狱。

她听见陆云隐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医书里写得清清楚楚,若想成功移植髌骨,必须用无垢骨。”

“这世上唯一的无垢骨不就是白神医吗?”

“您刚才放出去的鸽子传递的是什么消息?是让家里的死士帮您把白神医抓住,将他的髌骨挖掉吗?”

“您知不知道白姑娘若是知晓此事会恨我一辈子?”

一道惊雷劈中白辛夷的天灵盖,叫她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原来她和祖父之前挖出的那些髌骨之所以会腐坏,竟是因为骨中有垢。能治好陆公子的方法一直就在她眼前,甚至于触手可及。

又一段记忆浮现脑海。

方众妙蔑笑着对她说:“我与陆云隐是死仇。治好他的法子,我自然知晓,然而我不但不会告诉你,还会断绝你得到它的途径。”

话音一遍又一遍回荡,白辛夷的心也越坠越深。

原来方众妙真的知道!治好陆公子唯一的办法就是移植无垢骨,所以她才会把祖父送到只准进不准出的乌衣巷!她当着自己的面,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断绝了治好陆公子的希望。她那时候该有多么得意猖狂?

白辛夷顺着墙根缓缓跌坐下去,苍白的面容呈现出一片绝望。

怎么偏偏会是祖父?陆公子怎么办呢?我又该怎么办呢?

眼泪止不住地流淌,白辛夷用力捂住心口。

屋内,平夫人尖锐的声音传来,“我不会让她知道。把白术的尸体丢入山崖摔得粉碎,制造成意外,不会有人看出来他膝盖上少了两块骨头。白术经常上山采药,年纪又那么大了,脚下踩空摔死岂不是很正常?”

“儿啊,你别死脑筋!咱们家可以补偿白姑娘。我会让她过门,当咱们国公府的宗妇,给她尊荣和富贵。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她高兴还来不及。”

高兴?白辛夷两眼茫然,凄惨一笑。

她哪里高兴?她只觉心痛如绞。平夫人怎么能这般算计她唯一的至亲?

陆云隐也凄楚地笑了。

“娘,您知道我是真心爱慕白姑娘,您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害死了她的祖父,您叫我今后如何面对她?反正我早已习惯了不能走路,不要这双腿也罢。它们就是祸根,干脆斩断了去!”

屋内忽然传出平夫人的尖叫。

“儿啊,你好好说不行吗?你为何要把自己的腿割掉!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厮打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一阵闷响,有什么东西翻倒了。陆公子他……他为了保护祖父,保护我,竟然要斩掉自己的双腿?

白辛夷惊跳而起,绕到前院奋力拍打门板。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快让我进去!我听见有人呼救!”

一个嬷嬷冲过来打开门栓,放白辛夷入内,脸上带着泪水,语气惶急不堪地说道:“白姑娘您来得正好,公子他用匕首把自己的腿割伤了,流了很多血,您快进去看看吧!”

白辛夷冲进去,看见屋内的混乱,脑袋不由眩晕。

只见陆公子倒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左大腿割开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滋滋喷涌,很快汇聚成一片血泊。

平幼荷跪在血泊里失声痛哭。她的双眼依稀能看见一些影子,所以她知道儿子的状况有多糟糕。

“白姑娘,求你救救我儿,快救救他!”

平幼荷用手去捂陆云隐腿上的伤口,想要阻止血液的喷涌,却无济于事。她脸上沾满血迹,却又流淌着源源不断的泪水,看上去凄惨至极。

白辛夷的怒火瞬间就消弭了。她匆匆走过去,跪在陆云隐身边,撕掉自己的裙摆用力捆扎受伤的大腿。她跟随祖父上过战场,这样的伤势,她见过太多次。

她知道如何施救,却也知道想要把人救回来有多难。陆公子是存了死志的!只因不愿愧对于我,他竟是宁愿放弃自己。

白辛夷痛不可遏。

平幼荷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急切问道,“怎么样?我儿会不会有事?”

白辛夷只是摇头,说不出话。

怎么会没事?这可是血府失守啊!只要短短小片刻,陆公子就会血尽而亡!

白辛夷慌忙取出针囊,为陆公子止血。

所有人都在哭,陆云隐却无声无息地笑起来。他静静凝视着白辛夷憔悴慌乱的脸庞,手无力摸索了一阵,触及那本医书便悄然将它反扣在血泊里。

书页被浓稠的鲜血浸染,所有字迹都在渐渐变得模糊。

白辛夷看见了,可她不能说,也不能夺。她还得施针,错了一个穴就会永远失去陆公子。

为了自己,陆公子什么都可以不要。不要这珍贵的医书,也不要这双本可以复原的双腿,更不要这条尚且年轻的生命。我何德何能受此厚爱?我听见平夫人算计祖父的那些话,还迁怒陆公子。我简直混账!

白辛夷一边泪流一边为陆云隐扎针,心里怀着强烈的自责和愧疚。在这种情况下,她竟是把从祖父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医术发挥了十成十。

血缓缓止住了。

看见陆云隐气息平稳地昏睡过去,白辛夷跌坐在血泊里,开始放声大哭。

平幼荷捡起那本医书,翻到无垢骨那一页,却只看见一个标题,其余的字都已晕染成一团墨迹。

儿子做得真绝啊!他就是这样一个情种!先前为了太子,他差点殉葬。现在为了这个白辛夷,他也不要自己的命。

他愿意做个问心无愧的废人,我怎能逼他作恶?我会害死他的!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平幼荷把血染的医书扔在白辛夷面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不问白辛夷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自己和儿子的谈话,只疲惫万分地说道:“白姑娘,往后你不要再来安国公府。那个试验停掉吧。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和云隐也从未认识过。”

白辛夷哭着抬起头,双眼迷茫。

平幼荷摇摇头,命阿达将儿子抱上轮椅推走,自己也在两个嬷嬷地搀扶下一步一趔趄地远去。

临上马车之前,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白姑娘,你带着你祖父快些离开临安。不要让我看见你们,一辈子都不要。否则……”

否则怎样,她没说,她只是看了马车里昏迷的儿子一眼,无奈至极地叹息。

白辛夷呆呆地站在小院门口,呆呆地看着马车远去。

她知道,若是平夫人愿意,那人有一万种方法得到祖父的髌骨。可她为了陆公子,放弃了。

陆公子,这么好的陆公子……

白辛夷流着泪爬上自己租来的马车,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平静,“去乌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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