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业手续办理得很快，王城虽然不是团副以上职务，但档案也被分到了市委组织部，或许和他的一等功勋章有关吧。
夜晚，军营的训练场上。
王城就这样一个人在训练场上走着，他想多看看这个地方，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地方了。
“指导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城转过身，看到张果正朝他走来。
张果的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笑容，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成熟。
“张果，你怎么来了？”王城笑着问道。
张果挠了挠头，故作轻松地说道：“听说你要转业了，我来送送你呗。好歹咱们也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总不能让你悄无声息地走吧？”
王城笑了笑，打趣的说道：“你小子，当初还说你总想着退伍，现在我倒是比你先离开了啊。”
张果刚入伍时是个出了名的“刺头兵”。
他总是吊儿郎当，训练不认真，还经常顶撞班长和指导员。
当时的连长黄振华没少为他操心，甚至一度觉得这个兵可能带不出来。
但是后来王城发现，这小子还是很有担当的，面对战场竟然没有退却，并且活着从战场上走下来了，是条汉子.....
“指导员，你真的要走啊？”张果的声音打断了王城的思绪。
王城点了点头：“是啊，我要去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张果沉默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指导员，我曾经跟你说过，你可别忘了，我家是做外汇工作的，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打半折！”
王城被他的话逗笑了：“你小子，还是这么不着调，我不会找你买东西的。”
张果挠了挠头，立马就变得正经了：“指导员，其实……我是来谢谢你的。当时所有人都当我是个笑话，只能和你找到共鸣，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念过书的人吧。”
王城听了他的话，越发觉得这个人的潜能很大，他郑重的看着张果，说道：“张果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军人。”
张果愣住了，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他挺直了腰板，向王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指导员，保重！”
王城也郑重地回了一个军礼：“你也是，保重！”
离开三连的那天，连队为他举行了一个简短的送别仪式。
在欢送晚宴上，王城也再次被连长邀请起来发言。
这一幕和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被要求做一个“就职演讲”是那么的相似，可是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王城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黄振华的模样。
.....
.....
京城，某退役军人事务所。
王城裹了一件军大衣，走进了退役军人事务所。他今天是来提交一些转业所需的资料，顺便查一下转业手续的进展情况。
事务所里人来人往，显得有些嘈杂。
王城刚进门，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几个记者正围着一群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热情地拉着他们合影。
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士兵们有些局促，但还是配合地站在镜头前。
王城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耐烦。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面，尤其是那些记者夸张的热情和刻意的煽情。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事务所的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
“王指导员，您也来了啊！”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声音不小，引得旁边的记者们纷纷转过头来。
“这位也是战场上下来的，而且还是指导员，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负了重伤！”工作人员似乎有意无意地多了一句嘴。
话音刚落，那几个记者立刻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迅速围了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鲜花，脸上堆满了笑容，七嘴八舌地说道：“指导员，能和我们合个影吗？”
王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他本想拒绝，但看着那些记者期待的眼神，又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他站在镜头前，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只想赶紧结束赶紧走。
合影结束后，记者们心满意足地往事务所里面走去。
王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好，我是记者，长官，我能采访你吗？”
王城转过身，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正站在他面前。
她大约二十出头，个子高挑，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学生夹袄裙，裁剪得体，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
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红色的围巾，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皮鞋，整个人看起来既青春又质朴。
她的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睛不大，却弯弯的，带着笑意。
她的鼻子高挺，皮肤白皙，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王城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采访我？我有啥好采访的？我都已经转业了。”
那姑娘却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你是在战争中负伤的吗？”
王城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无奈。
他淡淡地说道：“在战场上受伤的战士有很多。”言下之意，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姑娘似乎没有听出他话里的疏离，依然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哪支队伍的？仗一定打得很英勇吧。你们都是英雄。”
王城听了这话，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落寞。他低声说道：“姑娘，在战场上牺牲的烈士也是英雄。”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喂，我还没采访完呢，那你至少要告诉我是哪个队伍的、叫什么名字吧？“
那姑娘倒是不胆怯，追过来问。
听了她的话，王城觉得有点失礼，但还是什么也不想说，连名字也不想说。
那姑娘沉默了一下，嘴稍微歪歪地撇了一下，俏皮的样子盯着王城：“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官衔可以吗？“
王城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只好说：“我叫王城，指导员。
“怎么写，哪个城啊？”那姑娘追问道。
“王城的王，王城的城。“王城无奈的回应了她一句废话。
那个小姑娘也不说话了，王城径直走出了事务所。
经过她身边时，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走出事务所的大门，王城却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那姑娘站在事务所门口，看着王城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笔记本，上面只写了一个名字：“王城。”
她轻声念了一遍，仿佛要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里。
“王城，王城的王，王城的城……”她低声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