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龙般的专列闷罐车载着武器和土兵，昼夜兼程。
部队开到云南边防线，王城他们才知道这所谓边防实际上是有边无防。
可红河彼岸，我们用肉眼便可看到一个挨着一个的永备性、半永备性的碉堡工事。
如果拿起望远镜，就能清晰地看见那瞄准我们胸膛的黑洞洞的射击孔。
而我们这边，多年来却一直高喊把自己的国土，当作对方“最辽阔的大后方”！
“指导员，您看那边！”黄振华指着对岸的碉堡。
“咱们以前帮他们打跑了美国人，现在他们倒好，把枪口对准了咱们。这算什么？白眼狼啊！”
王城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地说道：“是啊，咱们国家这些年对他们不薄，没想到他们竟然恩将仇报。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这条路，那咱们就得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如今，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还击，一切都显得紧迫而仓促。
一下拥来这么多部队，安营成了最大的难题。
师团以上的指挥机关挤进了地方机关的办公室，桌椅被临时拼成床铺，地图和文件堆满了角落。
而连队则分散在深山沟里，战士们用青竹、茅草、芭蕉叶和防雨布，搭起了各式各样的“营房”。
为了防空防炮，他们不得不挤进刚挖好的猫耳洞。
洞里又潮又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
第二天，黄振华和王城带着三连的战士们来到了附近的县城。
这里的边民早已流离失所，村庄被炮火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
一位的老人颤巍巍地走到战士们面前，声音沙哑地控诉着：“我们的家没了，孩子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越寇，连托儿所都不放过！
战士们跟着老人来到托儿所的废墟前。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玩具和童鞋，墙上还留着斑斑血迹。
这里曾经是孩子们的乐园，如今却成了死亡的见证。
龙正江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回到营地后，连部收到了如雪片般飞来的求战书。
士兵们用粗糙的纸张写下自己的决心，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尽管上级不提倡写血书，但仍有几名年轻的战士咬破了中指，用鲜血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三连临时连部。
连部的帐篷里，黄振华、王城，以及几名排长围坐在一起，正在讨论师党委下达的任务。
“同志们，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打穿插。”黄振华不卑不亢的说道。
黄振华继续说道：“具体任务是这样的：在战幕拉开的当天，我们要火速穿插，务必在下午六点前抵达364高地前沿。第二天，我们必须攻占高地，并死死扼守，绝不能让敌人夺回去。”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364高地，解释道：“这个高地由无名高地和主峰两个山包组成，距离我们边境线直线距离有四十多华里。它位于通往越南重镇的公路左侧，是敌人阻击我军南下的重要支撑点。据情报显示，高地上有一个加强连的敌人驻守，阵地前布满了竹签、铁丝网和地雷，高地上还有敌军的炮阵地、多梯次的堑壕和明碉暗堡。”
黄振华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地图，沉声说道：“情况就是这样。按照师党委的意见，我们需要组织一支尖刀排，为全连开路。这也是我们今天开会的目的之一。”
帐篷里一片沉默，只有煤油灯的火焰在微微跳动。
每个人都知道，尖刀排的任务意味着什么，他们将是全连的先锋，最先面对敌人的炮火，最先冲入敌方阵型的部队。
就在这时，王城缓缓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军历史上的战例，副连长带尖刀排，已是不成文的章程。但我们连队没有副连长，所以我这个指导员理应担负起这个担子。这尖刀排，我来带。”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黄振华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城：“指导员，你……，尖刀排，哪能让你带！”
王城没有退缩，而是迎上了黄振华的目光：“连长，我是连队的指导员，也是党员。这种时候，我不上，谁上？”
炮排排长龙正江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意：“指导员，我知道你是个有种的人！可你是连队的中枢神经，要死，第一个也轮不到你！”
他的话充满了真诚的感情，王城的眼里一阵发热。
黄振华刚提出要带尖刀排，就被龙正江大声喝住：“连长，少啰唆，要带尖刀排，比起我龙正江，你绝对没有资格！”
王城和几名排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喝声震得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龙正江。
龙正江毫不退让，直视着黄振华：“当然，讲指挥能力，我龙正江从心里服你，论军事素质，你也比我龙正江高一筹！但我说的资格是：你黄振华必须活着，把三连的弟兄们从越南带回来！”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这就是老兵对连队的感情。”
黄振华的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颤抖：“老龙，别说那些了……”
龙正江摆了摆手，语气坚决：“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带尖刀排的事，听我的。”
他的话一锤定音，没有人再反驳。
王城看着龙正江，心中沉甸甸的。他下连这么久，对三连的了解却依然有限。
而眼下，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聊那些往事了。
黄振华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穿插过程中，敌人可能会在这些位置设伏。我们必须提前做好预案，避免被敌人包饺子。”
一排长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地雷区。敌人的前沿阵地布满了地雷，我们需要工兵排配合，提前开辟一条安全通道。”
王城接过话头，语气冷静：“尖刀排的任务不仅是穿插，还要确保后续部队的安全。如果遇到敌人的火力压制，必须迅速占领制高点，为全连提供掩护.....”
散会后，龙正江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帐篷，而是径直走向了炮排的营地。
炮排营地里，南方的天气还是闷热的，士兵们都在外面乘凉，他们围坐在了一起。
龙正江在不远处看着这些小伙子，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
“排长！”炮排的几个班长见到龙正江，立刻站了起来。
龙正江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他走过去随便找个地方就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兄弟们，这次任务，我不能带着你们冲锋陷阵了。”
他的话让周围的士兵们沉默了下来。
龙正江接着说道：“我要去带尖刀排了。”
这让本来就沉默的众人，低下了头。
一名班长语气沉痛的说道：“排长，你放心，我们一定把炮打得准准的，给你们开路！”
龙正江擦了擦发湿的眼睛，眼中闪过一点亮光：“有你们在，我心里踏实。”
他语气低沉但却很有力度的说道：“兄弟们，保重。等打完这一仗，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士兵们齐声应道：“排长，你也保重！”
“接下来，就由一班长来指挥。”说完，龙正江起身离开，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