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血滴在水晶棺上时,整座山突然安静了。墨蛟的虚影在他身后凝成青衫书生,伸手接住飘落的银铃。苏明月看着那人眉眼,突然想起祖奶奶画像里的模样——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江边伞下相拥的男女,原来从来不是传说。
“值得吗?“书生又问了一遍,这次是对着虚空发问。水晶棺突然迸发青光,林砚胸口的血洞开始愈合,掌心的青铜钥匙化作墨色鳞片。
殡仪馆老板的狂笑卡在喉咙里,他脸上的蛇鳞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皮肉:“不可能!我明明改了生死簿......“
清虚老道突然撕开道袍,露出刻满符咒的胸膛:“二十年前就该死的人,多活这些年够本了。“他猛地将桃木剑刺入心口,血雾在空中凝成敕令符。墨蛟书生长叹一声,抬手将符光引向江面。
江水突然倒流,永昌号的残骸浮出水面。甲板上站着数百个透明人影,都是这些年被献祭的镇民。他们朝着林砚齐齐跪拜,化作流光汇入墨蛟鳞片。
“该清账了。“林砚抬手虚握,青玉笔在掌心重现。笔杆上缠绕着蛟纹,笔尖滴落的墨汁在祭坛画出巨大符阵。
殡仪馆老板突然扯断银针,化作黑雾扑向水晶棺。苏明月甩出水袖缠住他脚踝,腕间银铃响成招魂曲:“祖奶奶,您等的公道来了!“
棺中女尸突然睁眼,抬手抓住黑雾。三百年前的往事在符光中重现——南洋巫师如何哄骗苏家下蛊,林家先祖怎样偷换镇龙钉,还有墨蛟自愿被锁江底的真相。
“原来我才是罪人......“老板的蛇瞳流出黑血,身体开始风化,“那你就陪我下地狱吧!“他最后甩出的骨钉直取林砚眉心,却被墨蛟书生徒手捏碎。
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中,清虚老道用最后的力气抛出罗盘:“去傩神庙......那里有......“话未说完便化作青烟消散,只留道袍堆在地上。
三天后,傩神庙会
林砚戴着青面獠牙的傩戏面具,混在跳大神的队伍里。苏明月扮作红衣仙姑,手中的银铃换成刻着蛟纹的铜铃。庙前空地上摆着九口大缸,缸中泡着各派送来的邪器。
“吉时到——“老庙祝敲响人皮鼓,戴着傩面的汉子们开始跳火堆。林砚突然看见人群中有张熟悉的脸——龙虎山张道长正在兜售辟邪符,符纸背面印着三眼蛇图腾。
他假装摔倒撞翻符摊,朱砂符纸遇风自燃,烧出张牙舞爪的蛇影。围观人群惊叫着后退,苏明月趁机泼出雄黄酒。张道长的道袍下钻出数十条小蛇,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山里逃。
追到乱葬岗时,月光正好照在无名碑上。林砚摘下面具,青玉笔在碑面画出显形符。碑文变成南洋文字,写着“第九处养尸地“。
“看来清虚前辈没说完的就是这个。“苏明月用银针挑开坟土,露出底下青铜匣。匣中羊皮卷记载着更可怕的计划——用九阴之女的魂魄重塑鬼母真身。
林砚突然听见细微的铃铛声,转身看见个穿红袄的小女孩蹲在坟头。她手里的拨浪鼓镶着翡翠蟾蜍,正是南洋降头师那枚。
“哥哥陪我玩......“女孩抬头露出没有瞳孔的眼睛,嘴角裂到耳根。拨浪鼓每响一声,坟包就炸开一个,爬出浑身白毛的僵尸。
苏明月甩出铜钱阵困住尸群,林砚的青玉笔在空中画出雷符。闪电劈落的瞬间,墨蛟虚影从笔尖窜出,将尸群烧成灰烬。那女孩却咯咯笑着化作纸人,眉心点着滴黑血。
“是傀儡术!“苏明月捡起纸人,“施术者就在......“
后山突然升起狼烟,隐约传来傩戏鼓点。等他们赶到时,整座傩神庙已被绿火包围。九口大缸中的邪器飘在半空,拼成个三头六臂的魔神像。张道长被吊在旗杆上,胸口插着把刻蛇纹的匕首。
“终于来了。“穿傩神袍的人转身摘下面具,竟是本该死去的殡仪馆老板!他完好无损的脸上带着诡异笑容:“墨蛟能重生,我就不能吗?“
林砚突然感觉怀中鳞片发烫,墨蛟书生在他识海中示警:“是借尸还魂术!要破阵眼......“话音未落,魔神像已挥拳砸来。
苏明月的水袖缠住魔神手腕,银铃震碎三颗头颅。林砚趁机冲上祭坛,青玉笔蘸着雄黄酒画出破邪符。符光所过之处,绿火中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蛊虫。
“没用的!“老板摇动招魂幡,“整个镇子都是我的养蛊池!“他撕开傩神袍,身上爬满三眼尸蛊,每只蛊虫都连着根红绳,绳头延伸进黑暗里。
墨蛟书生突然现身,龙吟震断半数红绳。林砚看见每根断绳都连着个镇民,他们眼神空洞地走向火场,竟是自愿献祭。
“快用那个!“苏明月扔来青铜匣。林砚打开匣盖,里面是支刻满符咒的骨笛。吹响的瞬间,所有镇民突然抱头惨叫,耳中钻出扭动的蛊虫。
老板的脸开始腐烂,他疯狂地吞食尸蛊:“那就同归于尽!“身体暴涨成肉山,无数手臂从体表伸出。魔神像与他合二为一,整座山开始崩塌。
林砚咬破手指在青玉笔写下血咒,墨蛟书生会意地微笑:“这次是真的永别了。“他化作青光融入笔尖,笔杆浮现出所有守墓人的名字。
当血笔刺入魔神心脏时,万千冤魂的哭嚎响彻天地。苏明月看见林砚的身体逐渐透明,发疯似的结印念咒:“以苏家血脉为引,换......“
“别犯傻!“林砚用最后力气将她推出阵外,“好好活着......“话音未落,整个人化作青光炸开,连同魔神一起烟消云散。
三个月后
苏明月站在重修的宗祠前,屋檐下新挂的青铜铃随风轻响。她摸着手腕消退的护主咒,把最后一枚镇龙钉钉入祠堂地砖。
老船夫摇着橹靠岸:“苏姑娘,江心又漂来东西了。“
捞起的青铜匣里,静静躺着支褪色的青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