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晨雾还没散尽，林砚蹲在青石码头上洗着手臂的伤口。昨夜那场大战留下的黑血怎么也洗不干净，倒映在水面的脸突然裂成两半——是苏明月扔来的烧饼砸碎了倒影。
“永昌茶馆的肉末烧饼，“她挨着石阶坐下，麻花辫梢还在滴水，“吃完该干活了。“
油纸包着的烧饼还烫手，林砚咬了一口就僵住了。馅料里埋着半枚青铜钥匙，齿痕和他从沉船找到的一模一样。苏明月蘸着江水在石板上画图：“晌午玄门的人在茶馆摆'龙门阵'，说要审你弑父的罪。“
日头爬到桅杆顶时，茶馆二楼已经坐满各派人物。穿藏青长衫的川剧班子在台上敲锣，变脸师傅的鬼面谱映着朱砂符光。林砚刚跨过门槛，七八个铜钱突然射来钉在他脚前。
“罪人还敢来？“龙虎山的老道拍案而起，手中罗盘嗡嗡作响，“你身上背着墨蛟的怨气！“
苏明月突然甩出水袖缠住罗盘：“张道长不如先解释下，去年湘西赶尸案丢的那具白毛尸，怎么在贵派后山挖出来了？“她腕间的银铃叮当响，几个苗疆打扮的人立刻围上来。
场面乱作一团时，台上变脸师傅突然喷出火柱。火焰在空中凝成“公道“二字，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踱步而出：“要吵架去外面，莫耽误老子摆茶阵。“
他左手托着紫砂壶，右手在八仙桌上摆开九个青花盖碗。碧绿茶汤自行升腾成八卦图，最后停在林砚面前凝成“冤“字。
“要证清白就破阵。“中年人把三枚铜钱拍在桌上，“这是巴蜀玄门立的'三才问心局'。“
第一碗茶汤突然沸腾，浮现父亲被害那夜的场景。林砚刚要细看，画面突然扭曲成他持剑刺向父亲的幻象。墨蛟鳞片在怀里发烫，他蘸着茶水在桌面画出真相符——茶汤里分明映出殡仪馆老板换脸的过程。
“障眼法！“苗疆汉子猛地掀桌，九碗茶却悬空不洒。二楼包厢传来冷笑，穿西装的南洋人转动着翡翠扳指：“林家人最会骗人，当年说好共分蛟龙运......“
他突然甩出个木偶，落地变成三头六臂的怪物。苏明月的水袖缠住一个脑袋，另外两个却喷出毒雾。林砚抄起茶碗泼过去，滚水浇在木偶身上竟发出婴儿啼哭。
“是古曼童！“川剧班子里的武生翻跟头跃来，花枪挑破木偶肚皮，掉出沾血的脐带。南洋人脸色骤变，翻窗跳进江中，化作滩黑水不见了。
变脸师傅突然扯下面谱，露出的赫然是清虚老道的脸。他甩出符纸定住要逃的龙虎山道士：“诸位看看这个！“符火中显现出各派弟子被三眼蛇蛊控制的画面。
茶馆地板突然塌陷，林砚跟着掉进地下祭坛。九根青铜柱上绑着昏迷的玄门新秀，中央供桌上的血书写着“借尸还魂“四个大字。苏明月扯开供桌布幔，后面竟堆着上百个刻生辰八字的槐木人偶。
“这才是真正的龙门阵。“清虚挥剑斩断青铜锁链，“他们在用各派弟子的魂魄养......“
话没说完，整个祭坛突然翻转。林砚抓住岩壁凸起时，看见对面石室里有具水晶棺。棺中人身穿明代道袍，腰间挂着和苏明月一样的银铃。
“那是我祖奶奶！“苏明月惊呼，“她当年为封印墨蛟......“
“错了！“殡仪馆老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倒挂在钟乳石间，右眼的蛇瞳已经变成血红色：“是墨蛟为救她才自愿被封印，你们苏家世代都在撒谎！“
林砚怀里的青铜钥匙突然飞向水晶棺，棺盖开启的刹那，整座山体开始震动。墨蛟的虚影从棺中冲出，却被九条刻满符咒的铁链锁住。殡仪馆老板狂笑着扯动铁链：“等了百年，终于等到墨蛟怨气最盛之时！“
苏明月突然割破手腕，血珠洒在银铃上：“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苏明月请罪！“铃声化作实质的波纹震断铁链，墨蛟却转头扑向林砚。
“快用青玉笔！“清虚扔来支断裂的毛笔。林砚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笔头，断裂处竟生出墨色蛟须。笔尖点在墨蛟额头的刹那，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三百年前那个雨夜，穿嫁衣的苏家先祖跪在江边，墨蛟为她挡下九道天雷。林家先祖趁机将镇龙钉打入蛟骨，青玉笔蘸的竟是蛟龙心头血......
“原来我们都被骗了......“林砚怒吼着将笔刺入祭坛地面。墨蛟化作青光没入他体内，岩壁上浮现出真正的镇龙图——需要守墓人自愿献祭才能平息蛟怨。
殡仪馆老板突然惨叫，他身上的蛇鳞开始剥落。苏明月趁机甩出银针钉住他四肢：“当年你骗我祖奶奶下蛊，现在该还债了！“
林砚举起青铜钥匙插入心口，鲜血染红了水晶棺。墨蛟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值得吗？“他笑着看向恢复清澈的江面：“该结束这场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