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残月泛着血色,苏明月立在重修后的宗祠檐下,青玉笔在香炉前腾起袅袅青烟。阿满捧着新摘的艾草进来,忽见供桌上的墨蛟鳞片泛起涟漪,映出的不是烛光,而是江底沉船的虚影。船桅上挂着盏破碎的引魂灯,灯穗缠着半截褪色红绳——正是三年前林砚束发的那根。
“师父,镇口槐树开花了!“阿满话音未落,九只寒鸦突然撞破窗纸。坠地的鸟尸心口皆嵌着青铜钉,钉帽刻着阿满的生辰。苏明月捻起枚带血的钉子,逆鳞骤然刺痛——钉身细纹拼出傩戏脸谱,眼角泪痕处刻着“子时归魂“。
夜雨来得蹊跷,檐角镇龙钉渗出黑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八卦阵。阿满擦拭铜钱剑的手突然僵住,剑身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戴青面獠牙傩具的影子。苏明月甩出水袖击碎铜镜,碎片却悬浮成卦象,直指后山乱葬岗。
二更梆子响,荒坟现异象
乱葬岗的歪脖子树上缠满红绳,每根都系着个泡发的黄符人偶。苏明月斩断绳索的刹那,人偶齐声啼哭,腹腔裂开钻出三眼蛇蛊。阿满的铜钱剑正要劈下,最大的人偶突然口吐人言:“明月娘子,故人备了薄礼...“
腐臭的胸腔中掉出鎏金匣,匣内红绸托着对翡翠耳坠——正是苏明月及笄那年被师弟偷走的饰物。青玉笔突然暴走,墨汁在虚空画出三百年前的场景:林家先祖将七枚逆鳞封入婴孩时,有个黑影往祭坛偷放了蛇母卵。
“师父小心!“阿满的惊呼被地裂声淹没。十八口乌木棺破土而出,棺盖弹开的瞬间,腐尸握着带血的法器扑来。苏明月挥笔画出雷符,电光中瞥见每具尸身都生着莲花胎记——与阿满的一模一样!
三更雨急,地宫现真容
最大的棺椁底部藏着青铜暗道,寒气裹着婴孩啼哭涌出。苏明月以血为灯,照见壁上褪色的傩戏彩绘:画中傩师剜心的动作,竟与当年师弟被害时如出一辙。阿满突然头痛欲裂,胎记绽放青光,映出地宫全貌——九根青铜柱锁着白玉祭坛,坛上供着的不是牌位,而是三百个刻着生辰的陶偶。
“师姐终于来了。“沙哑嗓音从祭坛后传来。穿血袍的巫祝缓缓转身,揭开的傩面下露出师弟完好的半张脸,“当年你夺我命格养蛟胎,今日这三百活祭品,可还入得了眼?“
苏明月袖中银针疾射,却被突然现身的林砚残魂挡下。虚影心口的逆鳞泛着黑气,分明已被炼成傀儡。阿满的铜钱剑刺向巫祝,剑锋却被青光吞噬——祭坛下升起九盏人皮灯笼,照出令人窒息的真相:三百陶偶对应的,正是镇上所有未满周岁的婴孩!
四更天变,蛟魂泣血
子时的更鼓震碎白玉祭坛,蛇母残魂从陶偶中破茧而出。阿满的胎记突然离体,化作青铜巨门悬于江心。苏明月将青玉笔刺入心口,以血催动《连山易》残卷。墨蛟精魄撞破青铜门时,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洪流倾泻——
林家先祖与蛇母本是一体双魂,当年分离时留了道禁制在阿满血脉中。师弟癫狂的笑声里,蛇母残魂化作万千蛊虫扑向蛟胎。林砚的残魂突然凝实,徒手撕开自己心口:“明月,借逆鳞一用!“
青光炸裂的刹那,江面升起百丈水幕。历代守墓人的魂魄从镇龙钉中涌出,化作星链锁住蛇母真身。阿满跃入漩涡中心,莲花胎记绽放耀眼光华。当青铜巨门轰然闭合时,苏明月看见两道身影在光海中相拥——林砚的残魂捧着师弟破碎的傩面,化作青烟没入蛟骨长明灯。
五更天明,因果轮回
雨停时,宗祠新供的蛟骨灯多了道裂痕。阿满摸着心口新生的莲花印,将修补好的青玉笔供在灯下。老船夫在渡口拾到盏并蒂河灯,两簇青火交融成龙形,灯罩上浮着行小楷:“千年执念散,蛟魂镇山河“。
苏明月独坐江边,腕间逆鳞已化作朱砂痣。晨雾中隐约传来傩戏吟唱,戴青面獠牙的戏班子踏浪而来,唱的却是新词:“逆鳞引魂归天地,长明灯照万古清...“